妥清德诗8首

　　

在草原上相对而坐

(组诗)

 

　　【乌呼图村】

 

　　风吹着，整个天空的蓝

　　都是乌呼图村的

 

　　羊群飘过河水，云在埋头吃草

　　一只鹰，徒劳地举着翅膀

　　它也是乌呼图转场的牧民

 

　　花在无休无止地开

　　替我写下诗歌

　　没有看见姑娘追

　　一只蝴蝶早早转入了夏牧场

 

　　乌呼图是一个哈萨克村庄

　　雪山向西倾斜

　　比旦老人的往事里

　　挂满爱情的猎物

 

　　【正午】

 

　　正午，花的缝隙里

　　多出十个鸭舌帽

　　十只蜜蜂轻微的叹息

　　扇着翅膀

 

　　羊在午休

　　枕着出轨的青草

　　我看见，哈日嘎娜花前

　　一只唯美的蝴蝶

　　紧紧合拢背上的门窗

 

　　鹰隼不动声色

　　把身子缩进勋章

　　一阵风

　　吹散了我头顶上的天空

 

　　【雪越下越安静】

 

　　石头里有乌鸦折叠好的山冈

　　藏着十二根流水的辫子

　　藏着蘑菇失眠的耳朵

 

　　牦牛停住了

　　替黄昏让出自己的肩膀

　　紫红色的喇嘛，把手筒进体内

　　他要去的地方

　　不是寺庙，是我身后渐行渐远的村庄

 

　　雪越下越安静

　　像是我中年以后的器官

　　只有一股炊烟

　　带着生活的扣子

 

　　【风吹过去了】

 

　　风吹过去了

　　它拾起路上生锈的弯刀

　　风吹过

　　被水照亮的羊头

　　养殖场败下阵来的种牛

 

　　槐树开始收养鸟群

　　诵经声迈出了门槛

　　跛脚的麻雀

　　还没有飞上墙头

　　我钟爱的苍茫

　　已堆满天下

 

　　风吹过去了，炊烟翻身坐起

　　我得重新整理长出来的枝叶

　　整理多出来的命运

 

　　【青稞地】

 

　　风中的鹰隼，再一次把爪子交给心脏

　　转身飞往青海

 

　　众羊埋头吃草

　　有一只黑的，用角顶住天空

　　牦牛热腾腾的屁股

　　挪向一块湖水中的石头

　　而你，压低帽檐

　　顺手摘下了幸福的面纱

 

　　青稞长得很慢，但适合成熟的节奏

　　一只蝴蝶飞错了方向

　　我如芒刺背

　　带它离开都是罪过

　　为什么没有多准备一张

　　生活的标签

 

　　【纳木错】

 

　　云不是最高的

　　那根拉山口

　　云有话要说，但雨停了

　　蓝色的天空降低了速度

 

　　大地上长出许多玛尼堆

　　没有比纳木错更弯的溪水了

 

　　水是更蓝的颜色

　　紫红色的喇嘛

　　用额头拾起月光

 

　　正午时，白色的牦牛卧向

　　念青唐古拉山

　　在纳木错旁

　　陪我进藏的洛松拥措

　　嚼起了牛肉干

 

　　【转经筒】

 

　　天空拿来白云，不是第一次

　　左侧的湖水微微卷起

　　在路上，鱼一样游动的人

　　用身体盖住花香

 

　　风吹着经幡和彩绘的屋檐

　　吹着随身的伽蓝

　　不是第一次，是一世的长头

　　磕醒的野花

　　一袭串珠下神的羊群

　　碰响牧场上的露水

 

　　带着吹拂，带着酥油灯的眼神

　　阳光的转经筒

　　像一支不知疲倦的抛石器

　　将尘世的雾气赶下山去

 

　　【鸟儿的翅膀伸进天空】

 

　　山坡上隆起的甘露

　　我听见风语：

　　羊的胸乳，喂给大地

　　花朵带来的烦恼

　　恰到好处

 

　　河水撕下发黄的叶子

　　我知道的真相是：

　　雪山在白云下盛开

　　暮色止步于门外

　　手捧草原

　　和发烫的面颊

　　我看见

　　鸟儿的翅膀伸进天空

　　掏出生活参差不齐的闪电

　　和一截无休无止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