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鼎
丁酉岁杪,践初雪之约,与钝公、柔父二君赴东瓯,会傅远厂诸兄。及返,倪家二公子宽仁先生有赠《惜石斋》册于钝公。展卷是书,弁首是苇老的《惜石斋记》。当下记起,一次去看望叶翁,老人家曾以此文示我,并谈了作文要通俗,作人要淡泊等话。当时不知,原来斯文寄处在鹤城。
越数日,戊戌立春前四日夜,山城复大雪。早起,踏雪,鲜有路人,茫茫穆穆中不觉已至故人旧宅。铁栏栅门豁自开着,院中草木颓败模样,应是久无人打理了。二楼走廊上却晾挂着几件衣物,似有人租住于此。西墙边,高焰女士送的那株梅,还在。光秃的枝桠上,依旧疏密有致,安静地开着花。素雅,洁净,厚薄匀停得当,是一种有几分透明,又略带些有青田石般腊质感的淡黄。
一年,也是夜雪夙兴,欲探寒暄。那时住处离得远,风雪中站了很久才打到的士,绕过半个小城,去看望老人家。见他坐在书桌前,颀长矍铄,神情安泰,专注于窗外。窗外正可见这株梅。院中漫天玉屑,屋内幽香隐隐,闲聊时共吟过几句诗。其时,叶翁已逾九旬,几十年前作的诗却能脱口而出。吾辈相形见绌,折服不已。当日景况,恍若眼前,我本愚鲁,又未曾随即录下,吟句已经记不起了。
仍是这年,和钝公、展堂诸兄也曾去看望过老人家。展堂现在还时常会说起,叶老当时曾说过解放前没有下过馆子的事,还后悔当时不该和他老人家谈论对于佛教的不同观点。
往事历历,不尽一一,眼前,斯梅依旧。然斯人已逝,再无人从屋内对着这梅共相看了。
驻足片刻,伤然折踅。途中,用他老人家欢喜的式样作了个七绝,虽无处可寄,聊自寄怀耳。诗曰:
萧疏三径故人家,
院豁楼空锈铁笆。
唯有斯梅犹立雪,
窗前孤兀一枝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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