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政
虽然总是自我调侃“雕虫小技”，但叶老一苇先生与篆刻相依为命了八十余年，他那劳苦功高的老伴张夫人也只陪伴他七十余年，那一方方印石，胜似他老伴的一根根温暖的手指。即使那难忘的2013年初，一苇叶老在家乡不幸辞世前，放不下心的若干夙愿中，至少有印谱两集。
2002年秋至2013年早春之际，恰好是叶老回乡游艺放彩时期，文老怀沙先生经常游武吟骚时代，也是悦园诞生成长光芒初绽岁月，更是叶老、文老在悦园相交、相知与相互唱和，趁兴联手培育悦园人文底蕴年轮之时代，一位是太公级的“老顽童”，一位是太公级的老秀才。
文、叶二老初识于叶一苇艺术馆，转身论艺于悦园。一同为悦园冯虚堂取名，题匾额，刻篆印，并合作对联：“旧时王谢遗雕筑，梦里蓬莱认故居”，作《冯虚堂记》。叶老则取名“悦园”；并为一线阁创作并书写对联：“一线原于万线，单元引出多元”；作《满庭芳·悦园巡礼》，倡组之江诗社悦园诗会，捐赠书法作品18幅予三公祠……。文老则专程携珍藏的田黄石，前来请叶老刻印章“云何孤寂斋”，后又刻“燕堂文怀沙”印和“正清和”印等。文老还赠唐代文丛一套；专程至叶寓朗诵新写的情诗，题写“叶一苇艺术馆”牌匾；为一苇《围外集》作序等。叶老逝世后，文老拟写挽叶老联：名播千秋外，纵如四海间；题写墓碑“纵如公叶一苇墓”……
叶老被文老之异彩所吸引，文老被叶老之艺术境界所感佩，将各自的人文火花电光投射到了幼稚的悦园中，他们将悦园当做了武义的苏州园林，满怀真诚地为悦园之乐而乐，为悦园之忧而忧。悦园成为二老晚年投射艺术光芒的屏幕之一。“南叶北文”二老的十年故事终将成为武义文坛、艺坛的传奇佳话，也更加浓了悦园主人对二老的敬爱之意。
其间，悦园的人文建设，也在叶老的关照下向更深层次发展。2011年，悦园主人在叶老介绍下，于曹先生处购得叶一苇篆刻作品百方。听说悦园主人想做成原拓印谱，叶老欣然为之取名《枝头印痕》，并题签和作序。
2012年3月叶老完成题签。次日，不料摔倒就医住院。4月26日，叶老在医院喜见原拓本《枝头印痕》后，又当场表示期望《枝头印痕》公开出版。
也是2011年某日，我照常去拜访叶老，其间叶老谈起他栖杭时的一个创意，在石摊上随机选择一种印石，那些石上有独特的花纹，花纹则具有画意，明显或朦胧可辨，再根据画意加以联想或想象出诗意，拟出语句，作为印语，在印石上篆刻，配上释文成趣。他一边摩挲着一方印石并一边说：在杭寓枝头巷时已经完成，届时打算出书；标题早已拟好，就叫《别有天地》。言语间，依稀可见其自得之态。我则为之欣喜，隐隐感到这将是老人的更高级的艺术系列。是他长期淘选，反复精心构思，日积月累达成的，老人家所费之心血无法估算；但我当时不敢要求见一见这些杰作的真容。
叶老去世后两年，其二公子南鄂与我聊起此事，自然勾起了我多年的遐想，意欲记录每方印语，并希望其寻找机会出版。后来我见到了他的“别有天地”系列拍摄电子版。他还告诉我，2002年叶老回乡时携回的篆刻作品中，有花纹石篆刻100方(即“别有天地”系)，本欲捐赠县图书馆建叶一苇艺术馆，后因友人建议而留下。后来拟请同仁出《别有天地》印谱，可一直无果。——得知此情，让笔者更加体会到“别有天地”系的珍贵。于是就有更多关于出版的聊天。
悦园主人独钟八婺文化，不仅引“北文南叶”于悦园一线阁，还特藏婺星文迹于悦园，园中“三公祠”之一公，即一苇叶公。2016年，悦园主人得到叶南鄂先生的允可，拓得《别有天地》印谱。如今，为了纪念叶一苇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斥资正式刊行《一苇篆刻精品集》，用惠心将《别有天地》《枝头印痕》两谱汇于一函，使叶老篆刻艺术再次流布于世，了却叶翁夙愿，弘扬一苇印艺，献飨同仁，功德可鉴！
览此《枝头印痕》，大致是1994-1999年之作品，并非刻意应酬之作，印语来自于日常所见所闻所感，却“已露诗心造印之一斑”，包涵着叶老将“文学与篆刻艺术接轨”的理论与实践之端倪，散播成林，故乃“文心雕石”之佳作，而被叶老本人所看好；而《别有天地》，大致是1995-2001年之作品，印语直接来源于所刻印石，其中将石花纹、印语、篆刻、释文四艺集于一石，也就是将画意、诗文、书法、篆刻四美凝于一印，“诗、书、画、印”相映成趣，迭岭成峰，故乃叶老“诗心造印”之杰构，尤为其本人所珍视。此二谱，虽然创作地点同在枝头巷陋室，在创作时代上分不出彼此，“文心雕石”抑或“诗心造印”无法分明标签，但不经意间体现了篆刻艺术的两种经典模式，更显示出了篆刻思维、创作与艺术的两个层次，《枝头印痕》是《别有天地》的基石，《别有天地》是《枝头印痕》的高台。可以互为参照，其美融融。两谱在手，不亦悦乎！
秃笔遵嘱，作此拙序。
岁次丁酉腊月于香山游艺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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