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小军
久久凝视着这幅水粉画,心中感慨万分,思绪一下子回到四十年前激情澎湃、如火如荼的知青岁月。
逝去的岁月像从山间流失的泉水,一去不复返。回头望望,太多的往事如同隐匿在雨雾中的树影,朦胧又迷离,然“上山下乡”这段岁月却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青春年少的躁动,初涉世事的无奈,说悲壮,说忧伤,说磨练,说升华,皆有之。
在六十年代末期的中国,毛泽东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号召,有大批城市青少年落户到乡村。在此后的10年的时间里,有2000多万以上的青少年从大小城市走向农村。
那年我18岁,高中一毕业搭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末班车。对一个高中毕业生来说,那几年,对我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我发现自己的眼界突然被打开了,原来世界这么广大,和我以前所想的完全不同。独自起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种感受非常强烈,刻骨铭心,对我是多么大的震撼!让我比较真实地了解了别人的生活。以前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不知道别人到底怎么样生活的。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做不同的工作,而农民汗流浃背地劳作,深深地影响了我,以至后来到乡镇工作很快就溶入到农民当中。我的人生平平淡淡,如果要筛选每段走过的经历,无疑是知青这段岁月,而在知青岁月中最挥之不去的,犹如珍藏的瑰宝,就是创作水粉画“心中的丰碑——周恩来总理”。
四十年前,已过了二年知青生活的我20岁,欣逢中华人民共和国诞辰30周年。七月里的一天,随着“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邮差送来了县文化馆的一封信,那是一个征稿通知,为了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0周年,县里要隆重举办美术书法摄影大展,要求我们美术爱好者送一幅美术作品参展。啊!太振奋人心了,好久没摸画笔了,这次一定要拿出象样的美术作品,而且一定要以知青的身份参展,一定要在茶山村知青屋里完成。
热血在涌动,激情在燃烧,但是作战方案呢,能打赢这一仗吗?心里一点没谱。素材、题材、表现形式难以确定下来,晚上睡在知青屋辗转反侧,我失眠了。祖国山河美如画,但山水画没有基础,花鸟画不时尚,画什么好呢?绞尽脑汁地想啊想啊,突然我想到了周思聪的作品《人民和总理》周恩来总理在邢台看望灾民的场景,顿时豁然开朗,对!画人物,画伟人,一想到要画敬爱的周总理,心里不免“怦怦怦”直跳,一种声音在劝我:伟人难画的哦,你又不是美院科班出身,如果画不像对得起周总理吗,还是放弃吧;另一个声音坚定地鼓励我:不要怕,做人要有自信心,你虽然没进过美院,但也是县文化馆美术培训班的优秀学员,况且从小热爱画画,刻苦一点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我兴奋得一骨碌从床上窜下来披上衣服冲出房门漫步在乡间小路上,满天星星亮晶晶,启明星在调皮地眨眼,雄鸡在欢唱,“稻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金灿灿的稻穗向我招手,凉快的晨风拂面而来,心情逐渐明亮;我想到了14岁那年暑假参加完农忙假劳动,第一次走进文化馆,金老师的谆谆教导,画了一张又一张,创作水粉画《拖拉机手》,从此更加爱上了画画。我想起了一首诗《敬爱的周总理,你在哪里》,感人至深,难以忘怀,热泪盈眶……
第二天向生产队长请了个假,兴致勃勃徒步来到县城,到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封面上印有周总理白描头像的书,然后到文具店买了5张铅画纸,水粉画颜料和大小几支美术笔等美术用品,家也没回又走路回到茶山村。到了晚上悄悄拴上门,临摹周总理白描头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有点像,平添了几分信心。白描是没有立体感的,我就开始画素描,按比例分层次梳理光和影、明和暗、高光和低光等等,但又不能走样。这样连续画了四、五个晚上,终于画好了。头像画好了,身子衣服是不成问题的。根据这张头像,在钉在墙上的一开铅画纸上画了完整的全身素描,接下来就是上色,如果在素描稿上着色会显得很脏,因为毕竟不是油画,水粉覆盖素描稿会影响效果。知青屋又不是文化馆,文化馆有专门的画桌,桌子分两层,上面是玻璃,中间有日光灯,素描稿铺在玻璃上再放上洁白的纸就可以轻轻地描出来然后再着色。我叫村里的小伙子们向村民借玻璃、借台灯,自制画桌,按照在县文化馆学来的办法完成了创作。啊,敬爱的周总理——人民的好总理,炯炯有神的眼睛,浓浓的眉毛,笔挺的鼻梁,刚毅的脸庞,威严的嘴唇,跃然纸上,让人肃然起敬。村民们看后都说象,他们有些惊奇地盯着我,竖起大拇指称我是画家。知青屋对面的老奶奶也来看了,“小军,我说这段时间你关着门干啥事,原来是画周总理哦,后生真本事,画得真象,白衬衫穿在里面的呢,呵呵……”
到了送交作品的时间,小心翼翼地卷好外面包上报纸,既兴奋又忐忑不安地来到县文化馆。当时的馆长金水根老师和薛天申书记看了作品,表示可以用。并说,好的啊!知青也有作品参展了。我说作品题目都没想好,薛书记思忖了片刻说,就取“心中的丰碑”吧。1979年全县庆国庆30周年的画展上闪亮展出,并获一等奖。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今年是建国70周年,我也进入了花甲之年,我想,今年国庆献礼画什么呢,也许又要辗转反侧而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