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头四章

　　□冰水

　　湿地

　　水的阴影铲着地表的

　　刀刃。

　　分不清天上水还是地下水

　　七百年的村庄，白鹭溪和武义江

　　用裂谷制造出

　　嘹亮的水系。

　　没有一种悲伤可以保持形状

　　密集的树正穿过水流

　　理解着方向。

　　那些升涨的白荻、青柳、绿荷，

　　那些嫣红、粉蓝、金黄，

　　在地平线尽头，

　　成为秋天的必经之地。

　　而白昼一点点褪去，

　　石头压低人流，比人流更低的人流

　　如白色芦荻；布满花期

　　总有一刻，天空倾泄下来

　　灯盏开门行走。

　　田庐

　　我想推开“一切”中纤细的部分……

　　如

　　树梢的蝉鸣，

　　天井的光柱

　　台门生出幽暗之意。草与花

　　不断从黑夜分出白昼

　　这短暂又疲倦的下午。云在动荡，

　　阳光在屋顶

　　急切颤动

　　风，来探刺我的牢固

　　风，不会将我沉没

　　而长笛呜咽，

　　听曲的人，消逝已久

　　尘世大于“可能”。消逝的人

　　是不是会陆续回来？我有沉醉之物

　　要归顺田庐——

　　田庐做着一生未竟的仪典。

　　白鹭栖

　　爱的衣裳，

　　我想送给坛头的白鹭

　　如果

　　冬天滞留在香草坡，

　　夏天划燃金属——

　　我将造出红树林

　　和天鹅绒般的春天。在谜面上读出

　　“何故水边双白鹭，

　　无愁头上亦垂丝”——

　　直到星光暗淡，月色蒙尘

　　雨中匆匆过客

　　不是我

　　湖边有爱，有宿醉的酒，有簇拥的波浪

　　爬进窗户。有被鱼鳞邀请的

　　我的名字

　　一个秋天够不够用来背叛？

　　我并不介意我的掌心

　　出现飞翔的印痕

　　婺州窑火

　　火光已从高高的龙头俯冲下来。

　　黑暗睁开它的瞳孔：烟尘出发了，

　　火把不可久留。

　　在火的谱系中，每一个色块

　　都在窑里反复提炼自己

　　褐色、灰色、淡青、暗紫……

　　火的方向，可有祝福的言辞？

　　梅瓶、盏托、盘口壶，

　　大缸、小缸、陶罐子……它们

　　变成碎片、遗址

　　或疼痛的构想。

　　而它们就是疼痛的化身。在历史中离异

　　如今回到生活的底部

　　如寓言在火中生出双翼——

　　那陶土的波纹

　　淹没千年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