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忠
我母亲邵金莲,生前心态好、爱唱歌,尤其是爱唱抗战歌曲。她唱的《大刀进行曲》、《团结就是力量》、《南泥湾》等激情高昂的歌曲,我小时候也不知听了多少遍。
但我最喜欢母亲教我唱的那首《救国军歌》:“枪口对外、瞄准敌人,一枪打一个,不打自己人,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维护中华民族,永做自由人。”
1928年农历正月十一,母亲出生在武义下邵村的一户贫民家中,系长女。当年外公家条件差,全家六七口人的睡觉、锅灶、吃喝拉撒全挤在两间平屋内解决。外公的脾气有点倔强,早年曾参加过乡农协以及邵李清指挥的红军游击队。
母亲8岁时给县城小姨家当养女,就读于熟溪小学,从小就喜欢唱歌。她身材长、跑步快,学校运动会上,屡获跑步项目的第一名。
母亲很大方,小姨夫给她的零花钱,她常买来油条分给同学们吃。学校里组织学生开展为抗日买飞机捐款活动时,她也总是带头捐。
解放初,母亲随父亲到宣平摆摊刻字安家落户。她的性格比较开朗,读夜校、学跳舞,唱着“索拉、索拉、多拉多,索多拉索迷瑞迷......”腰间扎着红布巾参加国庆“扭秧歌”活动。
1962年,我母、姐、妹三人被精减下放,但无法落实到农村而成了“黑户口”,即被停发了粮票布票,家里生活陷入困境。母亲从不乱花一分钱,甚至连烧焦的锅巴也舍不得丢掉。那张35岁瘦得皮包骨头的单人相片,就是她当年节衣缩食的真实写照。
即便是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我母亲仍然乐观地面对,有时也会唱起《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合作社是好地方》等歌曲。
那时,父亲微薄的工资收入难以维持全家六口人的生活,母亲就跟着农民学编织岩草绳,每天起早摸黑地干,双手磨出血泡,挣钱贴补家用。1972年,我母亲恢复居民户口之后。被招入柳城五金综合厂做工,一干就是十多年。曾与我母一起做过工的同事陈某,多年后遇见我时说:“你妈妈是个开心果,喜欢讲笑话,常会唱些老歌,在一起干活的人都能感受到快乐。”
2001年1月,我父亲不幸病故。母亲坚持一人生活。我曾劝她与儿女们住在一起方便照顾,但她总是说没事的。其实,她是考虑自己会抽香烟,怕影响我们的卫生与健康而不愿与我们住一起。
平日里,母亲坚持体育锻炼,体操十八个动作,还做眼保健操,故她没有“三高”,视力也很好,一辈子也不用戴近视和老花眼镜。晚年她最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是《还珠格格》,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2007年正月十一,是我母亲八十岁的生日,她很高兴,要我吹笛子,然后她唱起了平时最爱唱的《南泥湾》。我即用录音机录下了这段母子伴唱的歌曲《南泥湾》,成了一曲千古绝唱。
2009年正月初八,我开车把母亲接到我家吃晚饭。饭后,来我家拜年的客人提议让母亲唱一段越剧,她欣然答应。于是,她清唱起越剧《盘夫索夫》中的一段:“官人好比天上月,为妻好比月边的星。月若暗来星亦阴,月若亮来星亦明……。”在坐的亲友们听了,都夸我母亲唱得好。
正月初十的晚上,我和妻子像往常一样,到母亲的住所坐坐聊聊。晚上九点多钟,我们起身要离开时,母亲还拿着手电筒,在二楼房门口照亮着我们下楼。她说:“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们早上过来吃鸡蛋面。”我说:“早上就不过来了,晚上大家一起吃晚饭好了。”岂料,这分别时的对话竟成了母子最后的诀别。
次日上午,我妻和我姐去母亲家,想陪她一起去医院体检。敲门好几下,没有回应,我姐用钥匙打开门进去一看,母亲已经去世了。我做梦也想不到,前两天还会唱越剧开开心心的母亲,这一天居然与我们阴阳两隔。
母亲一生关爱子女、心地善良、乐观朴素。她的出生与死亡同为农历正月十一,人生也属圆满。
母亲虽然离开我们10年了,但她却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母亲的歌声永远飘扬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