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剑锋
在华灯初上的夜色里,一整排亮着的莲映着马头墙,是梦幻的,荷花上空是满天的繁星,银杏树下是走路人长长的影子。我曾抬头仰望,寻找着从小熟知的绚丽银河,和父亲教我辨认的北斗七星,但小镇的灯太亮,黯淡了星光,始终难以寻找,只寻到星星点点。是没有霓虹时代的天空,星光会更璀璨吧。
我困在一个透明的大水池里,可以看得清周遭的一切:招摇着的水草,光滑黝黑的卵石,浅翔的石斑鱼,偶尔探出脑袋的石虫和新生的小小螃蟹。我想钻出水面呼吸一口气,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我按着,我奋力地想挣脱,但根本使不上力,纹丝不动,只能翻着白眼,一串咕噜着的水泡从口中窜出,连成一串又一串佛珠涌向水面。我微微转动脖子,阳光刚好从树荫深处斜照进来。我知道,那上面有青翠的山,深蓝底的天飘着白云,轮廓清晰的山峦边,是如同山峰般一簇簇堆满了又不断涌上来的云,只有蔚蓝的中间有一朵孤零零地飘着。那是徐志摩的《波心》么?“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到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我也想消灭了踪影,眼前的水流动着,鱼游动着,阳光也在移动着,我却恍惚着,窒息。
乘着一叶芦苇,我飘过正当时节的十里荷浪,拐进布满香碌绳,加固了钢筋的杉坑单孔石桥,瞬间来到了老家村口那个千年的古枫树底下,像极了当年的达摩。传说我的村庄地形像一艘帆船,下屋村口那棵虬劲的老柏树就是桅杆。但从竹客村最古老的七幢老屋在S形溪边的分布,我更愿意相信村庄像极了漏勺模样的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正好对应大荒田、山头屋、新屋,江家、后屋、大门内、下屋,下屋的溪边有一个碧水深潭就叫木勺潭。我的山头屋刚好坐落在天璇的位置,处于魁的最高处,所以出了贡生老爷,树了旗杆,那怕现在只留下一对叫作旗杆石的青石底座。
对面的表哥家传来收音机里夹带了杂音的咿咿哑哑越剧声。左侧的一整排厨房里飘出了浓浓的菜油香味,一切是当初岁月的样子,宁静,安详,井然有序,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我的心慢慢安静下来,走出大门倚靠在旗杆石上,听着似曾相识的一大群人在谈论着先祖的故事,如何被朝廷错杀,追思荣誉铸成金头,换到银头,铜头,到铁头的传奇。
一阵烟起,他们都不见了,我拼命地大喊,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我惊醒了,一身的汗。睁开眼,正好耳边响起刺耳的铃声,是快到上班打卡的时间。手机里不停顿地发来声音,我猜到,那又是一大串限时完成各项工作任务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