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
诗人周寿伟在《在地球的那一边》后记中,引用了科尔多瓦的易卜拉欣的一句话:“真正的信仰只有一个——对一切有生命者的爱。”正是源于诗人的热爱,如同光明源于太阳,让生命的旅程赋予爱的韵律,赋予生的意义。
诗人常常漫步在地球的那一边,漫步在一座座城市,伦敦、布鲁塞尔、渥太华、爱丁堡这些数不胜数的城市,每一座建筑都会像万花筒般旋转,每一个侧面都会反射诗的弧光,每一个异国风情都会留下诗人的回忆。“不论在东半球的城市行走/还是在西半球的城市行走/我所能体会到的每一个瞬间都已经获得永恒/所以我的歌咏是对永恒的歌咏……”。诗人正是这样漫步在美丽的地球的另一边当中,收获美丽的心,在心灵深处抵挡漫漫长夜的降临。同时诗人在每一座城市流连忘返,却能够在返回的同时,把自己的记忆融入诗中,如同一个小小的礼物。他在《在地球的那一边》这样写到:在地球的那一边,我看见/另一个年轻的大陆/所有的事情和蜂鸟一样动人/他们在思想的花朵上/采着各种蜜,即使有悲剧/也让他们的心变得更美/仿佛太阳更加关照它/在这个大陆的任何角落/雨水敲打的屋瓦都明亮/没有不够我们喝的葡萄酒/跳舞的少年真正可爱/四季的光阴笼罩着那一边/要是我能够随时抵达/就像风一样吹过去/你的一生将会多么奇妙。
诗人始终在诗里行间思考甚至叩问生命的意义。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过:“应当经常提醒自己,我们的真正生活不是外在的,肉体的,即我们在这里,在地球上,在地球的那一边,在我们眼睛里显现的这种生活,同时,在我们心中与这种生活相伴的,还有另外一种内在的灵魂的生活,它既无始也无终。”这样的思考和叩问,让诗人追寻更多有关这些城市的来历、故事,追寻曾经发生过的欢乐悲伤,追寻这个时代的美妙和嬗变。作者在漫步中记录每个时代属于自己的伟大之处,唤起人们对历史、自然、人文、环境的热爱,更加忠于自己的时代,因此让这些诗歌更具有历史空间感和现实意义。
诗人在漫步中,仿佛与宇宙与世界与人类举行一场盛大豪华的对话。他在《漫步爱丁堡》中吟唱:苏格兰的天空无比湛蓝/没有比爱丁堡更适合/我们沿着鹅卵石甬道终日漫步/司各特和休谟也这样/从缭绕的烟雾中走回小屋/窗上曾经流淌肮脏的雨水/玛格丽特女王逝世后/她在戏剧和电影中重生/因为爱丁堡崇尚再现。在这里我们看到,诗人和司各特、休谟、玛格丽特女王同行漫步。在《穿越巴塞罗那》,我们则看到诗人与赫拉克勒斯、哈米尔卡·巴卡、哥伦布、高迪、米罗、毕加索诸神相遇:在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功业上/哈米尔卡·巴卡抓取了/这颗伊比利亚半岛的明珠/穿过兰布拉大街的老城区/我登上哥伦布瞭望塔/眺望永远繁忙的巴塞罗那港/人类在每一个轮回当中/依旧热爱温暖的沙滩/以及加泰罗尼亚湿润的海风/拉尼亚号帆船随时会来/高大的棕榈树摇曳在/我们几乎遗忘的一个梦里/高迪、米罗和毕加索/在这里创造了这样的梦/第一缕阳光意味着拯救/古老斑驳的罗马城墙,/西班牙广场上的光明泉/再次打开知觉之门/我们总为浪漫倾倒/在巴塞罗那出没的午夜/也就没有再离开过。
诗人在曼德勒山聆听经声,守候落日和日升,寻找曾经失落而又觉醒的种子。
诗人绝非是对异国风情的简单书写,而是怀揣一路激荡不已的心灵,在那些不同的国度感受巨人们的脉博,使他的思考更深沉,更灵性,更睿智。
对诗人来说,宇宙、世界、异域、地球那一边不再遥远。诗人也决不仅仅是“那一边”的歌者,诗集中几乎有一半的篇幅叙述的对象是作者的故乡、作者的江南、作者的中国。正是这一部分江南风景和故乡风物,和那一部分异域风情,宇宙之诗,构成了文本互照而又浑然一体的关系。作者没有将诗作分成异域、本土两大部分,而是穿梭而行,徜徉徘徊,这正是作者在诗集排序上的精致巧妙之处。
每一次远行归来,都让诗人如释重负。那些沉重的时刻终将过去,它并非毫无价值,因为它让我们更加看重摆脱困难以后的日子有多么可贵,故乡成为诗人梦萦于心的图腾,故土成为诗人挥之不去的美丽风景。诗人生于浙江中部一偏远小山村——西舒村,这是一个作者生长于群山之间的一个村落,也许很少有人知道,也许很少有外人造访,如我这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村庄的名字。在诗人的笔下,西舒村既是宁静的、古朴的,又是伟岸的,温暖的。作者在《归来去》中细致入微地描慕这个小山村:归来,这年轻的天空/这沧桑的云朵/归来,被风霜磨砺的双手/抓不住青春的誓言/夏天是一场奔跑/草木与鸟虫接力/绿色的闪电/劈开窒息的丛林/我们学会从容/涉过野草的溪流/记忆不曾磨损/眉目间依然有少年/归来,这父亲的山峰/这母亲的溪流/归来,被时光丢弃的种子/要续上那温暖的血脉/季节转动磨盘/往昔的足迹化身青草/少年淡淡的迷茫/如雾霭悬挂树梢/我们重新用手折断树枝/用篝火与晚风交谈/虫声沸腾的夜/我们听见大山翻身/归来,这生命的迷宫/这记忆的丛林/归来,流浪的水手/要找回那张遗忘的海图/命运雕塑了群山/草木与掌纹交织成迷宫/山路弯弯曲曲/不断邂逅迎面走来的自己/我们和草木结伴同行/如一阵风紧随着另一阵风/当晨曦照亮山路时/我们的眺望已越过群山。
西舒村是诗人生命出发而又一次一次回归的心灵港湾,有曾经丢弃的种子,有温暖的血脉。
他的这本诗集是汉、英双译本,也是中国诗歌走向国际的一个例证。他对诗歌艺术是有追求的,之前我曾读到过他的两部诗文作品,一样充满了诗意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