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梅英
酥饼,金华的一个特产,在我们农村叫“干菜酥”。武义也有几个卖酥饼的地方,记得在原来教育局对面有个酥饼店,每次经过那里都忍不住驻足,买上几个大快朵颐。尤其是刚出炉的酥饼,那味儿特香浓,咬一口,里面的油就直接溢出来,那香味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吃完以后,舔舔嘴角的干菜、油,回味无穷……
童年时代,干菜酥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奢侈品,每次经过那些食品店看见它,我是绝对挪不开步眼睛,一定是死死地盯着它,口水可是直流三千尺。可每回都是被爸妈抱着哄着离开,美美地吃上一个干菜酥,成了我的梦想。干菜酥当时5分钱一个,5分,对于我们家来说不是巨额财产,也是可以派上几个用场的。
后来分田到户了,大家生活条件好一些了,可是对于干菜酥的执念一直困扰我,但爸妈也不可能一下子买来让我吃个够,它依然成了我的奢望。
那一年我可能6岁,那时生产队里养了一头牛,要小队里轮流放养,在农耕时可以帮忙耕田,在那个缺少机械化的时代可以帮大忙。这天轮到我们家放牛了。爸爸推着独轮车(我们农村叫手车),我坐在手车上,妈妈牵着牛一起跟在后面到田里干农活。那天我特高兴,爸妈为了让我去放牛,花大血本买了两个干菜酥,一路上,那两个干菜酥和几个桃子装在妈妈亲手缝的布袋里,布袋挂在手车上,一路晃呀,荡呀,我的心也一直跟着晃呀,荡呀,口水止不住往下流。家里到田里足足有五里路那么远,我的眼里只有那两个干菜酥。
“爸爸,可以摸一下摸一下干菜酥吗?”我坐在小车上,仰着小脸问爸爸。其实那布袋就在我不到20公分的地方,唾手可得。
“嗯,就摸一下,等下放牛了才能吃哦!”
“好的!”我小心地拿过那布袋,如珍宝般抱在胸前,轻轻地打开布袋。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入眼的是那金灿灿的外表,那上面洒着的均匀的黑色芝麻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颜色、那香味硬生生的让我咽了不知多少次的口水。
“小心别掉了,放回去,放牛之后才能吃哦!”爸爸叮嘱道。
“哦——”我依依不舍地拉了拉布袋,“爸爸能让我咬一小口吗?就一小口,我等下肯定好好放牛!”我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去打动爸爸,另一只小手悄悄地从干菜酥上抠出一粒黑芝麻塞进嘴里,那小小的颗粒在我嘴里跳动着,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还不忘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一番。那份享受是若干年后依然忘不了的。
或许是那哀求的目光,或许是那可怜兮兮的语气,更或许是爸爸本身就爱我的心,我如愿地吃到了干菜酥。坐在手车上,吃着两个脆脆的酥饼,沐浴着阳光,那美味一辈子也忘不了。
在我的享受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田里,爸爸把我抱到牛背上,看着那庞然大物铜铃般的眼睛,大大的牛角,“哇——”一声,震天响的哭声从我嘴中发出。
那天的田野特别热闹,一个小小的身影拉着一头大大的牛穿梭在田埂之间,一阵阵哭声,时而高,时而低……
记得那天是一边哭一边放牛到傍晚,等回家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嗓子哭哑了。现在想来,那头牛最悲催了,一直听我哭了一个下午。幸好,那天暴脾气的爸爸没有发脾气,好脾气地听我哭了一下午……
现在每每讲起这件事,妈妈就会笑着说:“骗吃了两个酥饼,放牛就知道哭!”爸爸也会笑着附和:“那时家里条件不好,不然早就让你吃个够了!”他们的笑容中含着酸涩,他们的眼中隐隐含着泪……
现在每次回妈妈家,妈妈总不忘买几个干菜酥给我,看着我吃,笑着说是补偿我当年放牛时的缺憾。
直到现在,我依然对酥饼情有独钟。因为里面有我的放牛经历,有我的顽皮童年,有爸爸、妈妈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