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子兮
2010年7月11日,我才辞北京,来到杭州。午后,去龙翔桥办了公交卡,顺便蹬上一辆公共自行车,本欲到望江门一带去和房东谈租房的事情,见时间尚早,不经意地竟骑到了西湖边。见一长椅空闲,我便把车倚在一边,坐了下来。
那一湾西湖水就在我眼前了。正夏日,长柳依依,湖上悠悠几只小舟。
忽然,黑云翻墨,狂风飚起,柳丝被撩乱,舟子匆忙划船至岸边,游人惊慌而去。满湖碧水,掀起龙鳞般的浪,直至极目远山,如慈悲的菩萨忽呈忿怒状。一场巨大的幻境,在我眼前展开。
一时间,人皆走避,只留下了我,和风波不定的西湖,面面相觑。
我以为这是一场暴风雨的开端,但是,雨珠并未落下。一晌后,风平浪静。
我继续蹬上我的车,去了望江门,租下了房子,从此开始我在杭州的生活。
此后经年,我无数次地来到西湖,或因为春和景明,寻芳桃下,或因为心闲意适,漫步柳荫,也有时虑乱无所从,来湖头访我师,也有时空落无所依,去静处读旧经。西湖的风景变换着晴明风雪,一如我心跌宕于红尘中。然后,她渐渐地懂我,我渐渐地懂它。
西湖的知音者,白、苏二公是,张岱亦是。张岱盘桓湖上多年,林泉花树,月夕雪夜,莫不知之。而江山沦落,城郭非昨,西湖却无日不入他的梦中,故有《西湖梦寻》一书。
虽知那已是梦影中的西湖了,痴人如我,却总是带上一本《西湖梦寻》,去寻访张宗子的旧踪,有些遗迹仿佛,有些新貌皎然,而有些则早已化为荒烟蔓草。
遇见或遇不见,无妨,我只是漫步在张岱的西湖梦里。
一些感遇,或许只能心领神会。而愚妄如我,又打算以文字来记录。张岱所经七十二,世事沧桑后,亭台楼阁或不可寻,山石池泉或仍可睹,我访得其中的四十九处,聊以小文记之。张岱寻梦里西湖,我捉摸梦影之影,愈发地无谓了。
或许有痴人,愿意同赴这场梦,看,崇祯五年的那场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