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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山村的幸福生活》片断之四
□ 徐杰舜 黄兰红
新九龙山村民正在加工扣子 黄兰红 摄
武义下山农民之所以能稳得住,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村民下山后要想稳得住,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吃饱,穿暖,这是一个人生存所应具备的最基本条件。然而,要想实现这两个条件,就必须保证下山农民有活干,有钱赚,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县委县政府正是从这一点出发,引导下山农民走进企业,走进工厂,自主创业,使下山农民“人人有活干,天天有钱赚”,使他们不但下得来,稳得住,还富得快。
一、生存环境:从“糠箩”跳到“米箩”
高山深山农民搬迁下山后,“七大难”问题得到了解决,生产生活条件得到了根本改善。山下的便利条件使村民不愿再回到山上,从山上到山下,就等于是从“糠箩”跳到“米箩”,生存环境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村民在下山前就已定好宅基地,而且宅基地都是好位置,都在国道、省道、县道两旁,都在集镇周围,都在县城的城郊或城区,位置都非常好,比过去旧村的位置好得多。有宅基地就会有新房,有口粮田就会有饭吃,有蔬菜地就会有菜吃,有公墓山就解决了一些老人的后顾之忧,当这些问题都得到解决时,下山农民的心也就定了一半了。不管怎样,山下一定要比山上好,才能稳住农民的心,留住农民的人。农民下来后,首先看到的就是环境,交通便利,道路平坦,靠近集市,这让他们的生活轻松了很多,过去那走不完的山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新九龙山村所处的大环境是由政府提供的,小环境则是在政府的扶持下由村民共同努力改变的。一直以来,村里修路、架高压线、引自来水、建公园、粉刷外墙等方面都得到政府资助。2002年村前的44省道得到拓宽;村里的路和球场都是政府出资建造的,公园是政府出一部分钱,剩下部分由每家每户出一些;外墙粉刷是政府给每户1500元,各家再出3000元左右;村里有村民规约,有卫生管理员,卫生管理员由村民刘寿康担任,每月450元,政府帮出200元左右,村里按人头每个人出1元,凑够450元的工资给卫生员。下山后,每个家庭都在为建房而努力赚钱时,新村的规模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每一栋楼房的建起,都是对新村建设的一大贡献,每家每户的楼房构成了新九龙山村的整体,有了整体就有了凝聚力,村民的心才稳得住。假想如果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户村民建好房子,村子并不完整,那人心也是会涣散的。每当村子一天天变漂亮,一天天在完善时,他将会有足够的吸引力将下山村民留住。但事物总是相互作用的,村子变漂亮需要上级领导及村民付出努力,当他们努力过后,漂亮的村子也会还以他们舒适的生活环境。下面我们来看董春法跟笔者谈到有关新九龙山村外墙粉刷小插曲:
不可能说我一个董春法有多大的力量,村主任说主要是靠我,其实我就是做一些大的方案,比如村里粉墙我鼓励一下。这个呢,也有一个小故事,这个故事也是很有意思的。我跟一体办主任讲:“九龙山是全国有名的,甚至是世界有名的,是武义下山脱贫的一个典范,一定要把外墙粉好,这是国家拨钱的。”一体办主任就说:“你老董怎么说,我就怎么干,你说先安排新九龙山村粉墙,我就先安排新九龙山村。”后来时间安排好了,事情定下来了,就跟乡里讲,叫乡里来做工作,结果乡里做工作做不通,村民不愿意粉外墙,认为外墙不粉,他们也好住的,反正他们都已经下山了。做了好多次都做不通,乡党委书记、乡长就到县里来找我说:“老董,你的新九龙山村那些人的工作真难做哦。”他们说成是我的新九龙山村了,现在就是要把我请出去。我跟村民是很熟悉的,有一天到新九龙山村开会,到老书记家里开,那时候很多群众思想不通,我们就干部先通,干部里面又要党员先通,党员里面又是老书记、新书记、村主任先通。这样粉外墙,上面已经定下来了,非粉不可,老书记第一户带头,新书记第二户,村长第三户,再接下去就是党员干部粉,结果方案开始定下来,那就准备开始动工了。动工刚开始,群众就要求给他们先粉,所以我们又开了一次会,党员放最后,村里的骨干都排到后面去了,完全颠倒过来了。这样就让群众先粉了,也真有意思。这样群众的工作做好了,把外墙粉起来,那就漂亮很多了。原来是红砖头露出来的,现在有些家还有没粉,是因为他们还要往上加层,等加层加好了,就一次性粉下来。
新九龙山村的大、小环境都非常好,原来去上门的女婿带着妻儿回来了,嫁出去的女儿也有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新九龙山村不仅比过去山上的九龙山村好十倍、百倍,而且比许多邻村还要好。这样的下山脱贫村怎会出现回流现象呢!
二、人人有活干,天天有钱赚
“下山农民要在山下稳得住,关键还是要有活干,有钱赚。这两句话是非常关键的,也是最重要的。”董春法特别向笔者强调这两点。我县下山脱贫农民可以说没有出现过返回山上去住的现象,他们下来以后,政府将最好的位置给他们安排宅基地,让他们有田种,有菜种,老年人死后骨灰有地方放,年轻人有地方打工等等,这些都是下山农民的有利条件,如果这些问题解决不好,他们下来以后肯定还是要回到山上去的。总之,下山以后,山下生活一定要比山上生活好,“七大难”问题都能够逐步得到解决,下山农民“人人有活干,天天有钱赚”,这样的下山脱贫一定不会出现回流现象。而对于云南等其他省区实施的扶贫搬迁中出现大量的回流现象,董春法是这样分析的:“可能他们下来以后,生活水平啊,赚钱啊,也不见得比山上好多少,可能有些对比起来还比不上山上,山上已习惯那样的生活,自己早上起来去干干活,到秋天时收一些农作物回来,能吃饱也就可以,所以他们还要回去。”相比之下,武义下山脱贫农民下来以后,山下的生活比山上生活好几百倍的,所以不愿意回去,甚至是一些小孩子在搬家的时候忘了拿一些东西下来,叫一个人上去拿,他都不愿意去拿,而宁愿到市场上去重新买这些东西。所以如果下来以后,没活干,没钱赚,没饭吃,那肯定是要回去的。有关回流问题,董春法在接待一些专家、学者或考察团时常有人问及这个问题,下面是董春法所遇到的情况:
曾经有几个教授,一个是上海理工大学教授,一个是北京大学教授,还有一个浙江大学的教授,他们也多次问过我:“你们武义下山脱贫搞得好,但是还有哪些问题,你讲来听听?”我当时也讲不出什么问题,好像还是很顺利的,真正的大问题还没有碰到过。他们说:“这是你们工作做得实,做得细,做得好,所以没有人要求回到山上去。我们了解了很多地方,他们下来以后,就要求回去。”记得有一次我到金华市委党校去讲课时,一位来自云南的学员这样说:“我们云南也学你们武义下山脱贫,但是下来以后,很多人又回去了。”我问为什么要回去,他说:“有些云南人也是住在山上,山上的生活习惯和下面的生活习惯不一样,生产方式也不一样,在山上是种些水稻,下来以后政府叫他们去种橡胶树。他们从来没有种过橡胶树,没有技术,没有经验,再说种橡胶树到底有没有经济效益也不知道,所以下来以后,他们又回去了。”
对以上的谈话,我们这样分析:帮助农民搬迁下山不是为了政府领导的政绩,而是实实在在从农民利益出发,从农民的实际情况出发,遵循自愿的原则,真正帮助他们解决贫困问题。前面我们所谈的“有活干,有钱赚”是下山农民稳得住的关键因素,这两个因素是相互的,缺少一个,另一个就将失去意义。如果每天都有活干,但却赚不了几个钱,农民仍然无法在山下脱贫,生存的能力也就没有了。如果没有活干,钱也就无法赚到,同样无法在山下生存。云南某些地方的下山农民可能只是有活干,但却看不到有钱赚,这样的生活还真不如山上,在山上还可种植水稻,有饭吃。当饭都没有吃的时候,就一定会回去。的确,下山后如果没活干,没钱赚,房子住得再好,就算用花岗岩贴起来,有金子贴起来,也是住不久的。曾有人这样说:“就算政府帮我建好房,可我下去也不知干什么,去哪里找钱,难道让我下去喝西北风。”可见,下山农民希望有活干,有钱赚,可以慢慢把房子建起来,如果只是有政府建好的房,却没有地方干活、赚钱,那么房子也将无任何意义。
在新九龙山村,有个青年见到董春法时曾跟他开起这样的玩笑:“董主任,我要回九龙山了。”董春法听后故意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好啊,你回去吧,你哪一天回去提前通知我,我拿三个月的工资给你搬家,将下面这些东西都搬回去,我愿意拿出三个月的工资给你当搬家费。”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跟老董开这样的玩笑了。老董还跟黄兰红讲了一个“有活干”之后不再想回山上住的典型例子:
有一个老头子是2001年搬迁下山的,他家的宅基地被安排在县城里,但是口粮田、蔬菜地、公墓山都不能安排,他儿子、儿媳妇年纪轻,都打工去了,老头子年纪大了,打工人家也不要了,自己也吃不消了,虽然还能下地干活,但没有土地,没地方干活,结果他找我说:“董主任啊,看来我还得回山上去,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在这里我变成了废物,要儿子儿媳妇供养我,我还是要回去。”结果后来他自己开了个小店,这个小店一开就有活干了,他就再没提回山上的事了。因此,下来以后有活干,有钱赚才是最重要的。
新九龙山村村民下山之后过着“有活干,有钱赚”的安定生活,他们从刚下山的以农业为主逐渐转变成现在的以打工为主的生活。如今新九龙山村比接纳村和许多平原村都富有,我们认为那是因为平原村习惯了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日子过得去就可以了,不会太过辛苦地去干苦工,而新九龙山村村民下山后建房子借了不少钱,所以村民必须努力工作赚钱,无论多苦的活只要能赚到钱他们都愿意去做,而且原来在山上也练就了健壮的身躯,养成了吃苦耐劳的精神,不怕脏不怕累,只要有活干,能赚钱就行。而且与山上比起来,下面打工要比山上干活、挑担等轻松得多,因此很多活下山脱贫农民愿意做,平原农民不一定愿意做。所以,下山脱贫农民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便能建好房子,还完银行的贷款。新九龙山村变成了乡里的样板村,比接纳村富裕,很多人选择了进厂工作,如村里的刘海洋夫妇就是典型的例子。以下是刘海洋夫妇关于下山后生活的叙述。
十几年前还在山上时,我们夫妻俩就进了钓鱼牌扑克厂,我们到扑克厂工作是别人介绍去的,那时候进厂里工作是很难很难的,是我老婆的表兄在那里当总经理,我们才能进去,别人都进不去。下山后有一年董春法带电视台到我们厂里拍一部电视,我和我老婆在那个厂,他们是要来拍我们夫妻俩,拍有关下山脱贫的,我们之前不知道,厂长也不知道。董春法跟他说后,他才知道了,那些人要和我俩合影,要拍我们在那里工作的情况,当时就我们夫妻俩在那里。到后来那个厂长很高兴,他是有话说的,他说:“我就是为了这些下山脱贫的人,我的扑克销到东南亚等等。”后来节目在浙江二台播出,他就相当于做了广告。到后来我就不干了,去了表兄自己开的一家扑克厂干,现在我也不在那里干了,在要巨企业有限公司。以前在钓鱼扑克厂的待遇很好,现在因为厂多了,所以待遇没以前这么好。我现在在的这家公司很大,在王宅镇过去一点。
我的工作是按件算钱,做得快收入就高。我就是把扑克放到机器上,然后开机器,机器切好扑克我就把它拿下来,然后再放上去,就是这样循环。每个人每天做的量都不同,而且上班的时间也不统一,有些去得早一些,有些去得迟一些,再有些人晚上加班,有些不去加班,都是自己定的。我们早上五时半就开门了,那些外地人很早就去了,下午想做到五时半或六时半都可。每个环节有十几个人,有些机器24小时都有人在操作,每个人做了多少,都是自己记的。
进厂工作比在山上种田好多了。现在我家的田都不种了,给别人种。那个活自己吃不消了,而且种不种也无所谓了,一袋米70块钱,够吃一月了,两个人一天干下来也可以买了。
从刘海洋夫妇的诉说中,我们可以看出,刘海洋夫妇通过多年进厂打工大大提高了生活水平,生活比较富裕,下山分到的1.5亩田也已经不再种植,宁可买米吃。可见,对他们来说,进厂打工要比种田划算得多,但想想刚下山那几年由于生活还比较贫困,1.5亩的田也是不舍得给别人种的。村里像刘海洋夫妇这样进厂打工的人数最多,他们工作的单位有林业公司、链条厂、文具厂、扑克厂、锁厂、保温杯厂、剪刀厂、图钉厂、电镀厂等,这些工厂基本都在村子附近,村民可以骑自行车上班。村里从事苦力活的人数也有相当一部分,主要是四五十岁没有文化和技术的男子,这部分人主要在砖瓦场、建筑工地、公路段等地方工作,比较辛苦,但收入也还不错,现在每天至少有60元的收入,多的时候每天可以拿到上百元。此外,村里还有些人凭着技术当起电工、修车工、泥水工等;有些人买面包车搞起货运生意;有人开商店做生意,村里就有一户人家到温州开超市,有两户在村里开商店,有3个人搞流动生意,每天用一辆机动三轮车拉着货物到各个乡镇的集市上赶集;有8户人家买有制茶机,每年有两个月搞茶叶加工,单这块就能赚上一两万元;妇女们外出打工的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家做些来料加工,如加工扣子、耳环、收纳袋及一些体育休闲用品等,这些活相对比较轻松,收入不算高,加工扣子一个月大概有700~800元的收入,加工耳环的收入比较少,做好一斤才4元,而且是比较细的活,通常都是一些老人或小孩闲着时才拿出来做做,打发时间;那些上了一定年纪的村民,他们没有技术无法进厂打工,也没有体力去做苦力,只能干些地里的农活,如果身体还好,他们会承包别人的田来种,小孩有空也会帮忙,如果身体不太好,种一点自家的田和地就行了。虽然村里有近1/3的家庭承包别家的田来种,但并不表明有1/3的家庭主要收入来自农业,其实每个家庭的收入来源都是多方面的,当某些季节外面没工打时,有部分人就会回归农业,如砖瓦厂的工人在雨季时就没有工作可做了,那时候只能在家里务农。而且现在种田都是机械化,拖拉机可以开到田头,收割机也是柴油收割机,承包田多的家庭一般都是请人来种,请人收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要是与山上比起来,山下种10亩田都没有山上种1亩田这么辛苦。通过上述的例子,笔者似乎看到了村民们忙碌的身影,他们“人人有活干,天天有钱赚”,在山下过着和谐而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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