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剑居士撰写的弘一大师李叔同传记《悲欣交集》,2005年购买,今又重读,每次都心绪难平,屡屡动念弃绝红尘。1880年出生天津官商豪门的李叔同,1942年圆寂福建泉州温陵养老院,其一生行踪,堪称人间奇迹和谜团,值得慧根慧眼之人终生研究。造物主似乎对李叔同的天赋情有独钟,少年得志,诗书画印戏剧乐理国学,均民国以降独一无二,天津卫神童,上海滩奇才,留日鬼才,江南全才,都被他一人独占了。所以李叔同39岁遁入空门就没什么奇怪了,他认为“生命是创造的旅程”,39岁之前啥都轰轰烈烈创造了,为了不做重复自己的行尸走肉,就急转身进入佛门造就南山律宗一代宗师。凡夫俗子几人几代相积,也抵不上他一人的精彩和高深。
李叔同携日籍夫人回国后,1912年受聘浙江两级师范(后改浙江第一师范)任图画音乐教师,西子湖是他的最爱,虎跑寺是他人生大转折的起点。李叔同在杭州任教短短6年,桃李芬芳满天下,同事夏丏尊是他的莫逆之交,丰子恺,曹聚仁,刘质平,潘天寿,金咨甫等学生是他的得意弟子,且弘一演绎的师生情谊也堪称人间奇迹和绝响。金咨甫(1890—1934)是武义白姆乡后金村人,少年聪慧,酷爱艺术,尤喜音乐,1912年考取浙江两级师范图画音乐手工专修科,品学兼优,深得老师李叔同喜爱。金咨甫师范毕业后,曾在萧山、绍兴等地任教,1918年李叔同出家,校方问询其教职谁可补缺,李毅然推荐“非咨甫莫属”,并赠送学生多件自己喜欢的笔墨教具。
金咨甫果然不负师长厚望,他先后做浙江第一师范、杭州大学、浙江省立女子师范等校图画音乐教师,教学非常出色,深得学生喜爱。金咨甫是民国教育部审定教材《新中华中等乐理课本》编审者,其戏曲诗词天赋也很出众,曾为杭州多所高校和家乡母校谱写校歌。不幸咨甫家境贫寒,顽病加身,英年早逝。1934年,弘一行脚挂单闽南,与金咨甫音讯隔绝多年后,忽接杭州印西法师信,提及金咨甫居士卧病半年折磨至死,在遗嘱中请弘一法师为学生写经回向佛道。一直身处奔波操劳养病传经中的弘一心惦两载,1936年病中为金咨甫写就《金刚经》。这部经从1936年3月21日写至4月8日,弘一在跋文中说:这部经的功德,在回向亡生金咨甫,愿他业障消除,往生极乐世界。《金刚经》写成后,由广洽法师主持影印工作,初版问世,附有徐悲鸿、丰子恺的插图,但瞬间流通一空。1940年,弘一大师60岁,《金刚经》在菲律宾、新加坡及国内三处重印再版1900部。
李叔同盛年出家,色身超度欲海,于家人亲眷,特别是对随他漂洋过海12载性灵相融的日籍夫人,可能是“寡情薄义”,但弘一的本质是至情至性之人。沙弥十戒,比丘二百五十戒,比丘尼五百戒,弘一是身体力行的。李叔同的学养才情超人,他最瞧不上的就是掉书袋和文抄公的“名闻利养、埋头造恶”。他看破红尘,但并非认为佛门就是净土,所以他要重建佛门的戒律生活,复兴佛门的戒律之学,而扫除佛门污垢只有身体力行从我做起。弘一在福建多座城市佛界的修行传教最苦,病身遭遇恶蝇叮咬,身体溃烂过半,他不啃声;社会各界疯狂向他索字,他拖着病身两个月赠写1000多幅,而他的知识、苦行、品格、佛学全书写在笔墨间。试想当今寺庙众多,佛门也好像是兴盛起来了,但有多少“僧尼”是真心虔诚戒律修行的?学养全无的“书画家”之盛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经营谋取的只是“名闻利养、埋头造恶”!
弘一的修行佛学不仅同圆种智于佛门,也超度提升着他众多弟子和信徒,武义人金咨甫就是其中一个。古德有言:“秀才是孔夫子的罪人,和尚是释迦的叛徒!”貌似皈依佛门或艺术的冒牌货最可笑。且读弘一临终偈语:“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月印万川是佛境,三潭印月是佛门大师的舍利子,西湖水满有很多是性灵倾慕者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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