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11月20日)午饭后,秋风起。喀喀莎屋前的荒地上,男人们在前,背着锄头,提着木棍,女人和小孩在后,或踮起脚尖,或缩着脖子。风车茉莉已经结了细长的小果子,繁茂厚实的枝叶覆盖着孤单的泥土小屋。男人们用锄头和木棍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出来,快出来!出来,快出来!”
土豆被妈妈牢牢地抓着肩膀。
“喀喀莎,别出来,他们会打你的!”
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土屋。更多的人捡起了石头,一块一块砸在门窗、墙壁和屋顶上。
“别扔石头,她是好的,是好的!”
没人理会土豆,他们在喊:“出来,出来,快出来!”
“再不出来,就烧房子啦!”
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前面的人瞬即哗啦啦往后退,踩着了后面的脚,有的在叫“哎哟”,有的木棍落到了地上,脚步杂沓,人群显出了狼狈。所有的眼睛都看见深蓝色旧斗篷,面纱遮脸,佝偻着背的喀喀莎从屋里走出来了。
土豆在人群后面竭尽全力喊:“喀喀莎,快和大家说,你是好水妖啊。”喀喀莎温柔的眼睛在人群的空隙里找到土豆,冲她俏皮地眨了眨。
男人们又开始用锄头和木棍敲击地面,村长用喇叭喊话:“你如果不离开南霞村,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对,我们就要不客气啦!”
野蛮的喊声刺痛了土豆的耳膜。她仰面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这些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们,平日都是亲切有趣的,她多么喜欢他们。此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又吃惊又困惑,同时也很伤心。
喀喀莎目光平静,没有害怕,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人群突然寂静下来。只有土豆在着急地喊:“喀喀莎,快和他们说呀。”
喀喀莎说:“好的,我走,今晚。”这是她对南霞村人说的唯一的六个字,声音好听得像淙淙的流水。
赶走她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人们有些发傻,以为听错了,“你……不会骗人吧?”
土豆终于从愣了神的妈妈手里挣脱出来,扑到了喀喀莎面前。
“喀喀莎,不要走,求求他们,他们会知道你是好的。”
喀喀莎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说呢?”
“你看他们……唉,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喀喀莎,是我告诉弦儿的……”
“这没什么,你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你能去哪里?”
“世界这么大,总有去的地方。”
“我不想你走,喀喀莎。”
“我也不想……但是,还是要说再见了,土豆,我会想你的。”
“我不想说再见,喀喀莎……”
人群撤走了,土豆被拉回家里。爸爸妈妈守了她一个晚上,再哭闹也溜不出去。一大清早,村里人便涌向了土屋。门开着,里边没有“蓝婆”了。
“真的走了。”
“说话倒是挺算数的。”
木门上有四个字“谢谢土豆”,是用水草的汁液写的吧,为什么要说“谢谢”?明明是自己给她带来了麻烦。一堆堆大人们在叽叽呱呱,土豆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他们不可理喻。
喀喀莎能等到噗噜噜湖的召唤吗?土豆看着木门想,一定能的,但愿这个日子快点降临。她的眼眶蓄满泪水,模模糊糊里出现一片盈盈的蓝色,是噗噜噜湖吗?啊,还有两个美丽的身影在水波上跳跃,是喀喀莎和咕滴答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