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伸进纳木错的水里。它的清凉、纯净,深深刺痛我麻木的神经。在藏北,神山圣湖几乎总是双双成对。有纳木错,就有念青唐古拉。想起海子的真诚祝福,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离开纳木错时,我没有回头。走在漫长的归途,我想,我不会遇见别人。
整理书橱时,竟然翻出许多多年以前的旧日的书信。历经时光的浸泡,它们仍然完好如初。那时,我热情高涨地和同学通信,和老师通信,和朋友通信,和亲人通信。而现在,我们被无所不在的微信、微博、手机短信、传真笼罩。谁还有闲情逸致坐下来耐心地写封信呢!书信已成了稀有的奢侈品。这样想着,尽管书橱已十分拥挤,我仍然愿意继续保存它们。
当我们被我们自己隐藏或丢失的时候,我们清醒或者浑噩地复制着我们的行走,复制着我们的生活,复制着我们的暗淡或风光,复制着我们的挫败和成功。而源头的那滴水,一直默然地静坐在我们的内心里,随我们慢慢地老去。
那年在丽江,玉龙雪山悲悯地将我注视。它的圣洁、从容、慈悲,更让我觉得无地自容。面对它的询问,我无言以对。我慢慢走进玉龙雪山,天地一片苍茫。
春天不经意地来,不经意地去。春天的气息尚未完全消退,初夏已经来临。许多事物也是如此,当你才意识到开始之时,它其实已然结束。很多时候,春天就是这样和我们告别。
清晨六点,不知疲倦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不管我是醒着还是睡着。多年来,我受这只貌似亲善的手机掌控,过着按部就班的平庸的生活。连每天行走的路线也惊人的重复、一致。手机轻易地将时空刺破。似乎没有哪个时代,能和现在的网络时代相比,手机如此简单地吞噬了我。我无法预知明天会发生些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固执的声音,明天清晨六点,又会如期而至。
那三只草编的蜻蜓,原本鲜嫩清灵,如今早已风干,像被抽走了灵魂,孤单地悬挂在客厅的笛架上,像是时间的标本。凤凰古城,沱江静静地流淌,吊脚楼无言而立,构成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山水画。三个小女孩围拢过来,兜售手中的草编蜻蜓。它们一路跋山涉水,随我走过。我宁愿希望生活的主角是她们。原本,凤凰古城于我是一个遥远、幽静的梦。现在竟成了略带伤感的记忆,挥之不去。尽管它已在千里之外。
我们一直都在失去,失去时光,失去岁月,失去青春,失去热血,失去梦想。而时间兀自以它的法则运转,无法拒绝。
从办公室望出去,窗外,正是初夏的五月,院子里草木葱茏。它们兀自生长。有时我会随手在纸上写下只言片语,人生的呓语。有时我会幻想寻找所谓的诗和远方。而眼前的苟且仍然不堪。好在,我还没有完全失去想象,尽管稀微。泰戈尔说过,尽管走下去,不必逗留着,去采鲜花来保存,因为在这一路上,花自然会继续开放。
女儿习字多年。老师常常告诫她,不要写得太满。细细品味,却是朴实的哲理。水缸不能太满,满了就溢出来了。权力不能太满,满了易自我膨胀。财富不能太满,满了易贪婪。才气不能太满,满了易自以为是。性格不能太满,满了易极端。常见许多习字者,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生怕别人不识他的书法功底,在一幅作品上写满各式各样的字体,盖满密密麻麻的印章。殊不知,如果没有一点透气,还有什么生机与活力?重要的是留点空白,留点余地。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