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南方人好久未见这冬日精灵?雪落在草地上,刚刚覆上叶片表面,不多时便融成了大大小小的欢快脚印;雪落在山林里,银装素裹,三两顽童轻摇树,一阵雨雪落下,溅起了一片笑闹和尖叫。
一朵“雪花”从县城飘过,沿着风景秀美的省道220公路,一路向南,行程50多公里,落在了牛头山脚下雅溪居的天井上。在这里,朱淑贞一家围着火炉,煮上了一壶野花茶,氤氲热气带着家人的欢笑,在这片纯净的天空肆意飘荡。冬日里,乡音闲谈,伴着醇厚的香茶,朱淑贞带来了她的故事。
沉默的大山
西联乡大溪口村,江南水乡的一处秘境。这里是武义最高峰牛头山脚下的小村庄,西溪的水从这里穿过,绿得像翡翠一样。这里离牛头山国家森林公园只有5公里,依山伴水连沃土,小桥石路任鸟飞,是朱淑贞的“娘家”。
作为山水襁褓里长大的孩子,流淌在朱淑贞血脉里的,是对故乡山水独特的眷爱。在天宽地阔的乡村,自由自在地随意奔跑,观察四季更迭的变化,这是许多城里孩子无法体验的农家乐趣。“小时候我游泳根本不用人教,经常去水里划划,自己就学会了。母亲在村口开着小店,父亲常带我下溪摸鱼、找野果。傍晚时分村里炊烟袅袅,我就会一溜烟跑回家吃饭,这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后来长大上学了,最念念不忘的,还是故乡的山水和人。”
度过欢快的童年,转眼到了读书的年纪,几里、十几里、百多里……家乡渐渐和朱淑贞有了距离。记忆中的她总是背起厚重的行装,在母亲的再三叮嘱下,婆娑注视着出村的路。打读书开始,她经常要走数不清的山路,到乡里小学、邻近初中去上学,再大些,她要坐更远的车,从地图的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离开村庄,求学工作,经历了从乡村到县城,朱淑贞的经历勾勒出的是大部分山村年轻人的成长轨迹。
“2000年那时候,兰香艺校刚成立。因为我对传统戏曲很感兴趣,家里面人也支持我,后来就报考了兰香艺校,成为建校以来第一批学生,也很幸运得到了婺剧名家郑兰香恩师的悉心授艺。”在县城,年少在外的朱淑贞求知欲强,总是积极学习各种知识。因为她有一个梦想,总有一天她要唱出“家”的声音。
孤独的行者
艺校毕业后,朱淑贞做过很多行当。当过剧团的演员,做过单位的文员。随着武义南部地区超市经济的兴起,她的邻里们纷纷外出,在江浙沪各地开起了超市,许多人因此发家致富,盖起了洋房开上了小车。
2009年,新婚不久的朱淑贞和丈夫也加入了超市大军,在上海浦东开了一家联华超市,开始“早起晚睡”的创业生活。经过几年的奋斗,超市营收不错,年收入超过70万元,她和丈夫拥有了足以在大城市扎根的资本。但是偶尔,早起呼吸着沉闷的空气,或是夜深人静超市打烊的时候,朱淑贞看着远处朦胧闪烁的霓虹灯,总有一个沉寂已久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岁月如流水,金针银梭的一直穿梭在时间的织布机里上下翻飞。几年超市生活,固定的空间让一个自由的灵魂躁动。稍有闲暇之时,朱淑贞的心神便会回到那连绵起伏的青山、绿水,寻找那青石铺成的小桥石巷,寻找那白墙灰瓦的青苔老屋。“曾经我也有过画地为牢般的守店日子,活动范围小到只有收银台处的方寸之地。老公形容那几年在上海开超市的日子:就像在室内搬砖,枯燥乏味。想念老家的山水与美食,但出了门只是钢筋水泥的森林。”尽管事业取得不错的成绩,但对诗酒田园生活的向往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她渴望将那些盘踞在脑海里的灰白地带,填满青葱的绿色,连同故乡的山水和泥土,构筑一个梦想的家园。
2015年年底,她和丈夫做了一个决定,回归故乡!
渐变的旋律
时代变了,“诗与远方”不再是山村人的命运。
在上海经营超市期间,朱淑贞和丈夫每年回家两趟,每一次除了团聚的欢乐,更多是对家乡变化的欣喜。自从浙江美丽乡村建设的春风吹进武义南部山区,大溪口村这个毗邻牛头山、拥有山水优势的小山村迸发出了全新的活力。“村里一年比一年热闹。前些年过年回来早了,村里都没什么人,现在很多四五十岁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村发展了。”朱淑贞发现,母亲的小店生意变好了,当上村支书的父亲,工作忙碌了不少,而村里人吃惯的宣莲、艾糕、千层糕、豆腐等土特产摇身一变,都成了吸引游客的“绝品”。
2016年年初,朱淑贞和丈夫盘下村口靠着菜地临着小溪的土房子,准备建精品民宿与餐厅,她要把自己思想融入建筑里,用自己在旅途中看到的所有美,做能表达本土特色的民宿与餐厅。乡亲们看到朱淑贞一家要装修这么老的破房子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理想照进现实,朱淑贞得到了家人的巨大帮助。她丈夫原先就是位设计师,公公是木匠大师傅,有家里这两位专业匠人出方案,一家老小齐上阵,在保留原滋原味的民居结构基础上,雅溪居的建设如火如荼展开了。换瓦、吊顶、粉刷、贴砖……除了保留传统结构加以修复,朱淑贞还别出心裁增添了很多家居小创意,门把手用河床里捡的枯木代替,造型奇特又自然,雕花旧床拆开做成了装饰物,连剩下的大床架都做成了包厢隔断,小床架还能改成条椅,许多原主人留下的老物件儿,都成为了妆点的好材料。这些素材在农村都是当柴火烧的“无用之物”,而在朱淑贞一家的巧手下,摇身一变成为了城里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原生态之美,可谓是物尽其用。
“最有意思的是原先筑在大堂顶上的燕子窝,我们决定要保留好,但是担心施工会震塌燕子窝,于是挂了个斗笠。结果真塌了,还没学会飞的小燕子就这样掉在斗笠上,一直生活到学会飞翔。而我每天监工之余,抬头看燕子妈妈喂食,从天井来回穿梭飞行,看一天都不觉得腻。”朱淑贞说,“而我最喜欢的是老公设计的洗手池出水口,引入山泉后经瓦片流出,每次洗手都如同享受儿时雨天玩屋檐水的乐趣。”
吾心在故乡
雅溪居,对朱淑贞来说既是“诗与酒”,更是她的家,她多彩灵魂的栖息之所。如今,随着雅溪居生意的日渐红火,这个由传统土木结构老宅改造而成的民宿与餐厅,正获得越来越多游客的青睐和点赞。
这里没有钢筋水泥的建筑,却能处处感受到店家的一番用心。略显文艺范儿的小院落,刚好给身居城市喧嚣中的人一个可以暂时安置烦恼的私人时光。晴天时,阳光直射天井,营造一个光彩的绚丽世界,雨天时,游客们则可以在阁楼凭栏“观瀑”。这里没有丰富的山珍海味,却能享用到最本土的农家“古早味”,用顺应每个季节自然成熟的植物来制成美食,兼具美感和美味,应和着苏轼的“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诗句。许多时候,她更喜欢和客人坐在庭院里闲聊,一边品尝着自家种植的香甜瓜果,一边热情地向远道而来的客人推荐武义景点,帮客人做行程攻略。这种生活化的走心经营模式受到了很多游客的欢迎,也正是这种返璞归真的生活理念,让雅溪居在短短一年多时间赢得了众多江浙沪的回头客,这让朱淑贞自己都感到意外又欣喜。
“我们喜欢美食,就让儿时味蕾的记忆在餐厅里重现,让游客也能品尝我们当地的老味道。我们喜欢老房子,就把它复原,让游客们也能体验到传统建筑的魅力。我们喜欢户外运动探险,就去攀爬行走,与游客分享运动的乐趣。我们喜欢草药知识,爷爷和老爸会带我一起去山里科普辨认,采回的野花野果引得游客们好奇连连。我们喜欢木雕,闲时雕刻的作品总能让游客们赞不绝口。我喜欢唱戏、唱歌,如今闲时也偶尔唱上几个婺剧选段与游客们分享,也让外地的游客们感受了本地古老的戏曲文化。当然我最喜欢的是手工DIY,农村有我需要的一切天然素材,做起微景观、插花、布艺、编织、首饰、木雕等等,一切得心应手。”朱淑贞喜欢着雅溪居的一切。“回到故乡的这两年来,似乎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充实的时光。从滋养我长大的青山碧水间走出去,再回来,带回的是一份‘看山还是山’的心境。”
山水悠悠,情怀绵绵。栖居山林之间,纵情家乡山水,在这青山绿水环绕的江南秘境,有一位年轻的姑娘在唱响属于她的“青春”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