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新龙
离开母校武义一中已经三十八年。岁月渐行渐远，当初的懵懂少年，不知不觉就到了写回忆录的年龄。而在写这篇小文的时候，让我深感愧疚的，是对母校对恩师的教养之恩、对同学的真诚情谊的无以为报。内心充溢着的，是对母校、对老师、对同学的感恩。
武义一中是我高考复习时就读的学校，这是我第二次正式入校复习。1978年高考，因武义方言“至”“季”不分，地理科答题时“夏至”写成“夏季”，扣了十多分，以一分之差落榜，9月到双路亭的“共大”复习。1979年高考各科成绩都好，但数学只有17分，总分反而差了13分，所以就有了这次武义一中复习班的经历。因数学成绩低于20分的入学标准，进一中复习班时还费了一些周折，后由我哥托他在一中任教的同学赵申桂老师疏通，才得以入学。当时赵老师住在校园最南侧的一排矮房子里，我哥在赵老师宿舍讲我上一年“至”与“季”写错、这次数学分数不高是发挥不好而并非真的如此不堪、复习一年肯定有希望的之类，请他找校领导说说。多年后我还常想，当初怎么就会“至”“季”不分了，而且是在写对的情况下最后检查时改成错的。而对赵老师，虽没有联系，但一直心存感激。
数学是我的“短板”，到复习班后我下决心补上这块“短板”。马切克同学有一本数学习题集，我多次借来做练习，其他地方能找到习题的，也都找来做，老师的课，更是认认真真地听，一学期下来进步明显。第一学期最后一堂课是数学考试，文科理科三个复习班用的是义乌的同一张卷子，后面一道几何题很难，我用三角的办法证明，第一个交卷，考了97分，这是三个班的最高分。提高成绩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大量地做习题，但简单并不代表容易。有一次题目实在做太累了，跑到教师办公楼上看了一会电视，让郑兴森老师发现，被赶回教室。路过操场时郑老师慈父般的教诲，言犹在耳。那天数学考试出来，见操场上一片白雪皑皑，想到下午就回家过年，浑身轻松，好像还一个人忍不住跑了几步。那年我17岁，还是蹦蹦跳跳的年龄。第二学期仍在数学上化精力，高考得了85分。
除数学外，化时间较多的是语文。吴凤庠老师学识渊博、循循善诱，他的语文课是我很喜欢听的，但吴老师口音很重，“文”字习惯念成“feng”，徐建候(舍新)同学模仿吴老师讲解议论文时说“议论feng，就是夹叙夹议地……”，那情景还历历在目。第一学期结束前，学校举办了全校语文竞赛，我得80分、一等奖，这是高中部唯一的一个一等奖。1980年1月21日举行发奖大会，给学习叶帅国庆讲话竞赛、语文竞赛、数学速算比赛的获奖同学颁奖，我得了一个塑料封面小本子、一个铅笔盒子的奖品。铅笔盒子用了多年，找不到了，小本子则还在柜子里放着。之所以能想起本文写的一些细节，就是因为这些细节都在这个本子里记着，记日记的习惯，也从那时起断断续续保留到今天。到第二学期，对语文的兴趣转到古诗词。至今我保留的另一个塑料封面本子是“共大”复习班吴宣伟同学送我的，里面是一中复习时抄录的古诗词，密密麻麻的有大半个本子，大部分都背了，还到书店买了王力的《诗词格律》、古诗100首来背。很难想像在紧张的复习时间里会抄这些、背这些。对诗词的偏好上大学后慢慢淡去，工作后在单位的办公室待了几年，很多时候都在陪领导出差。领导酷爱诗词，出差路上经常一起聊诗，复习班背的东西聊天时倒是派上了一些用场。近两年写了一点，蒙陈华文同学修改，好像又有了些兴趣，以后准备再写写。
外语没有任何基础，干脆放弃，高考时盯牢ABCD中的一个去画圈，得了11分，按30%计入总分，得了3分。政治、历史、地理以背为主，那时记忆力不错，一个晚上能背10多页复习资料，但这份记忆功夫，主要化在对高考没多大用的古诗上面了。高考前半个多月，我回家集中时间背这三门课，在老家的山水之间，每天念念有词，三四天背一门课，效果甚好，想来这一决定还是很正确的。有一次我和堂弟新德一起到村口下菜园山上背书(他在复习考中专)，村里一有人拿把镰刀正准备砍柴或者砍树，以为我们去抓他了，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那充满戒备的眼神。回校考试前母亲杀了一只鸡，给我补身体。我在小房间里闻到鸡在锅里蒸的香味，那简直就是记忆中最好闻的气味。母亲离去已久，每当记起这一幕，仍忍不住眼眶湿润。
复习班里还有一门课是体育，每周两节。体育成绩在评“三好”学生时用作参考，我体育成绩一般，第一次评时由“三好”学生降格为“积极分子”，这是比”三好”学生差一个档次的荣誉，第二次是评上的。不知是哪位体育老师说，国际上篮球比赛争第一名时，裁判都是一手拿哨一手拿枪，怕球员不服判罚。我们听得一楞一楞的，竟也信以为真。
高考前的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信心满满。高考时我们考场就我和胡炜两名考生，天气炎热，有一位监考老师还经常给我们打扇子。那几天赵文雄同学邀我一起住在他亲戚家，他的亲戚家有一台电风扇，两人睡一张大床。第一天上午考语文，觉得头疼，昏昏沉地只想呕吐，作文稿纸是两面印的，不能超过1000字，写满正面便以为字数到了，边上又写了些，将前面写好的划了很多，将一篇自以为还不错的文章删得不成样子。中午看医生，说是中暑、发烧了。下午考地理，有一道大题画的是气温、降水图，我头昏脑胀，把气温看成降水、把降水看成气温，十几分又丢了。第二天数学有一道题只做了一半便以为已完成。如此这般，觉得考得很不好。想到1978年高考的“至”“季”之差、想到这次刚开始考试突然就中暑了，考试期间和考试之后情绪都很低落，以为自己又考不上了。时耶？命耶？虽然年少，竟生出了许多失意。幸好各科成绩比较平均，以374分考上了杭州大学历史系。
高考前我们班拍了合影。没有后来所流行的喊茄子、摆V字手势，就这么站着或者蹲着。十七八岁，梦一样的年纪，大家的表情却都有些呆滞，任凭相机的快门声将身影定格在那张合影里，这段美好的年华就在这不经意间结束了。一张张稚嫩的脸也许未曾去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各自将演绎怎样的人生、同学间该会有怎样的离合。我自离校后，大部分同学疏于往来，很多同学的音容笑貌渐渐变得有些模糊。直至今年春天，刘斌靖同学将合影上传到同学微信群，我逐个回忆，还能记起70%以上的名字，才知道武义一中文科复习班，在自己的记忆中竟有如此深刻。感谢刘斌靖同学和其他同学随后补齐了这份名单。对着名单逐个细看合影里里似曾相识的面孔，深深感受到母校、同学、复习班不单是简单的称谓，还承载着亲切、友情和自己的远去的青春。我们在彼此的花季里走过，在共同的记忆里驻留，相处时的情景如同茶香，缓缓飘来，香气馥郁，甘美醇厚。
过几年就要退休，可能每年都会回武义老家住些时间。愿多回母校看看、多和同学聚聚。过去的日子我们一起珍惜，未来的日子我们一起珍重。(作者系1979-1980年武义一中文科复习班(高三3班)学生，现为浙江省交通厅直属机关党委副书记、直属机关纪委书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