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初
记忆中的人和事,总是凝固在特定的空间之中,因此,空间就成为记忆的载体。1982年9月到1988年7月,我在武义一中就读初中、高中。离开学校三十年,校园已经二易校址,但老一中的空间还是历历在目。
倘若有一张老一中的平面图,一眼就可以发现校园有一条中轴线,自北向南大致联结了校门口、教学楼、综合楼以及半月池等空间区域。依沿这条中轴线,有些空间节点让我印象深刻。
进大门左手边,是一排东西朝向的双面橱窗阅报栏。课余时间,橱窗前常常人头攒动,不小心还要脚踩脚。东向橱窗居中处有棵冬青树,个子偏矮的我,常脚踏树根、背倚树干,既抬升视线,又舒服看报(日前重访一中旧址,一片拆迁废墟中此树居然还在,真是既感慨又亲切)。当时最喜欢的报纸是《中国体育报》和《中国青年报》,报道内容既有趣又有活力。记得1987年有个叫费翔的歌星在春晚上唱了《冬天里的一把火》,凑巧当年5、6月份大兴安岭烧了一把森林大火,持续时间很长,造成损失很大。《中国青年报》对此报道非常详细,文风也相当犀利,让我深感佩服。在那个新闻媒体尚不发达的时代,对我这样一个身居小城的学子来说,报纸不仅开阔了眼界,也激发了对未来的想象。后来,我的学习、工作都与新闻传播结缘,不知是否与当初喜欢阅报有关。
进大门的右手边,是代表全校的黑板报,报名《腾飞》。当时黑板报是基层单位的“自媒体”,每个班级都有,很多同学因此有过“办报”的体验。但校门口黑板报是学校的“门面”,所以由高中部班级轮流出版。此时,每个班都会派出能写会画的精兵强将,即便在板书描图的过程中,就已经引得不少人驻足欣赏。这块黑板报最振奋人心的时刻在暑假,当大学录取通知书陆续寄来时,一个个学生的名字就不断地在黑板上添写,先是提前录取批,再是重点大学批……(最后汇总名单在学校大门外红榜公布)在高考升学人数还在两位数徘徊的时代,这块黑板既表达了对优秀学子的褒奖,又承载了学校的年度荣光,更催动了在校学生的积极进取。
进校门后的第一幢二层教学楼由青砖砌筑,一楼中间是一个通行的过道厅,为师生进出的必经之地,自然就成为一个见贤思齐的场所:三好学生、优秀干部评比结果要在这里张贴,校外、校内各种竞赛得奖名单要在这里展示。不经意间,这个过道厅制造了一批又一批的学习、文体“校园名人”。记忆中,我的上届有个同学曾在华东六省一市化学竞赛中得奖并因此荣获大学保送资格,喜报传来,校园里很是轰动,他的名字理所当然地被大家所熟知。读大学时开同乡会,有些人此前并不认识,但互报姓名之后,立马就会笑言:“喔,原来是你,名字在一中时看到过的!”
综合楼是一幢灰沙粉刷的三层楼,集行政办公、教师教研、图书阅览为一体。三楼有一个图书借阅室,当时图书非常少,只有几个书架的书可供外借。借过的书中,印象最深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中的“军事”册,书中的军用飞机介绍很有意思,后来引发我订阅了好多年的《航空知识》杂志。直到今天,我看珠海航展还是津津有味。二楼是各科教师的教研室。读书时比较敬畏老师,不太敢来这里。毕业后才慢慢体会到,我们的老师其实外峻内和,貌似严肃的外表下深藏着对学生的真切关爱。而且,我们的老师学养厚实,很有“身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评出的我县第一批高级职称教师,基本上都聚集于这个楼!一楼属于行政办公区,其中有个房间很神秘,窗玻璃上糊着纸,密而不透,这就是文印室。每次考试的试卷从这里的滚筒印刷机上“滚滚”而出,牵动着每位同学的喜怒哀乐。
综合楼南侧的半月池,可能是所有老一中人念念不忘的象征符号。两尊斑驳石狮坐守半月形池塘,一方青藤攀延的石桥横跨塘上,静谧安详中蕴含着时光的沉积。不过在校读书时,我对半月池的渊源尚无力追究,老师也没有具体讲明,只是模糊记得有人说,武义的历史上没有出过状元,所以只能筑半月之池。不知这样的释义是否激励了后来的学子,九十年代的一中还真出了一位浙江省文科状元!多年后方知,老一中由原来的孔庙扩建而来,半月池是我们读书时仅有的建筑遗痕。而武义的孔庙,曾因南宋大儒吕祖谦而熠熠生辉。以他为核心的浙东学派之明招文脉,尊奉“讲实理、育实材、求实用”的“实学”。如此看来,后来的武义一中以“实”为魂,既是本然,又是应然。
就像一个人,“中轴线”无疑是身体的脊椎骨,借助它,才能方方正正、顶天立地。学校也是如此。老一中的中轴线撑起一片空间,绵延儒雅书香,成就代代俊彦。而新一中的中轴线,气势已然更显恢弘:通达大气的校大门、一柱擎天的校训塔、意涵隽永的文昌阁……莫不预示着学校更加锦绣的未来。我父亲以及我们夫妻俩怀揣对武义一中的十八年情份,共同祝愿母校文运永昌!
(作者系1982—1988年就读于武义一中初中、高中,浙江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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