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硕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历史的夕晖浅浅地打着。一砖一瓦,一檐一柱,斑驳的墙上那依稀的勾画,白发阿婆午后倦睡中陈酿的回忆,在现代化的洋洋洒洒中,老城更像是古井水,默默无语。老城对现在的武义人意味着什么?是空洞的、蛛网罗织的楼阁,是仅属于儿时的泛黄相片,是等待消失的废井残垣?但它静静地在那里,以它一贯的姿态,任凭时间的吹磨,老城,在逝去,也在不停的走向恒远。
长安堰:烟波江上问春秋
从现在的武义一中沿熟溪上游走百余米,我们驻足在这里。举目望去,熟溪如带,在河畔青草的簇拥中款款而去。河边的沙地,已被勤劳的人们开辟为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只有走下台阶,古闸门才可看见,上面书着“长安坝”三字,已是相当近代的手笔了。沿闸门向外望去,还有一条渠道的痕迹,但被种上绿油油的玉米。千年前那场浩大的水利工程,在此,轻轻地隐匿。
唐代光化元年(898年),武义置县后不到两百年,为了供应日益膨胀的城市的供水,也为了浇灌县后畈的田地,在一位古道热肠的乡民任留的带领下,武义人开始在熟溪之湖山潭上修筑长安堰,堰呈斜弧形,熟溪水顺堰而流,经闸门流向渠道,直引入城北,然后分作三支,分别筑山堰、中堰、曹堰,以灌溉县后畈万余亩良田,也为武义城提供了主要的生活用水。宋庆元四年(1198年),长安堰年久失修,县人高士修、叶之茂领导乡民重筑,领导者精心规划,参与者众志成城,竣工时,长安堰石齿鳞鳞,像城墙,又似梳篦,横卧于溪上,长八十丈。此次重筑后,长安堰一直沿用至清嘉庆五年(1800年)。
修筑长安堰时的热火朝天,我们只能想象了。千年风霜,长安堰已不再,堰水所流经的穿城而过的水渠,我幼年时还曾在那里嬉戏,但现在,早已因为垃圾成堆、臭气熏天而被掩盖了。千年的水利工程,到头来只有一条臭水沟,在城市底下呜咽。在一个一次性的时代,曾经的清澈、曾经的可人、曾经的欢欣,在无用之后便弃若敝屐。古人的永恒和今人的短暂,不能不引人深思。
熟溪无语,缓缓流去。
古宅:旧家燕子傍谁飞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现代化以同样的色彩渲染着每一座城市。
撇开通衢,走向小巷弄堂,时间仿佛倒流。青瓦白墙,飞檐斗拱,庭院深深,绿竹掩映,烟雨江南似乎在此时回眸一笑,倏地,随着愣雀在马头墙上掠过。 我们走进一条幽深的堂弄,一进,又一进,最后停在一个花厅的庭院里。这里是忠孝堂,是明代抗倭名将徐平湖的古宅。
明代的柱梁斜斜地矗着,一小方天空笼在头上。这位叱咤风云的沙场名将,是否就在这里,凝望云狗沧桑?
堂屋的气派仍在,粗大的柱梁,三星斗累累,大门的门楣乃是砖制,以铁铆钉连接,犹可想象当年。可是峨冠朱衣的故人不在了,堂屋现在乃是四户人家的厨房,正在吃中饭的时候,炊烟散了,饭菜香了。
祝宅横巷19号,这座宅院,曾是徽商的驿站仓库。一走进去,青石板齐整地铺着,走进上栈堂,我们立刻被盘桓在柱檐屋顶上的精美雕花所吸引。云飞花羞,鸟兽灵动,古人的情怀就浓缩在了这一雕一琢的细腻中。遥望过往,一群远离家乡的客商,漂泊于熙熙攘攘的名利场上,日进斗金也难以排解心中的乡愁,于是他们聚集在这里,听着乡音,聊着乡事,在雕梁画栋的美奂美仑间,在玉杯清酒间,却得逍遥,不知何处是他乡。现在,低吟微觞的旅人不在了,只留下古宅,在异乡静静的守望。
陈家厅,在这条狭窄的巷子中,显得尤为卓然。走进大门,豁然开朗,再走一进,门上青石匾刻着“直内方外”四字,恰有一梢绿竹凑过来,给苍劲古朴平添了一丝俏皮的绿意。
这座陈家厅,气势更是恢宏,大厅住上雕着的滚球狮子,圆瞪着眼,挣着腿,仿佛就要窜下来。据宅中人称,这座大宅子有十八对大门,一百十二只狮子,只是要去细细寻觅,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八十六岁、曾担任过蒋介石警卫的老人陈庆阳将这座古宅的历史娓娓道来,它建于清代,是兰溪的式样,原为顾家太公顾可犹所建,他在江西做官,所以宅子用的都是江西的木材。后来家道中落卖给陈容文,传承至今。“直内方外”,是顾可犹诫子之语,也表达了他的为人处事之道,宅子易姓,而教训仍在,犹可为人所诫。
李守初故居:英雄何处觅
李守初(1890—1942),曾是武义县首任县委书记。今天,我们走进了他的故居。
这是一幢坐北朝南的宅子,一字五开间,两层小楼。现在看来,显得朴实无华。
堂屋上,李守初的遗像高挂着,两边是千家驹的题词:献给李守初烈士,使人顿起肃穆。
但就在这座宅子里,点燃了武义革命的星星之火。1926年,大革命失败后,革命志士继续努力。那年夏天,金华七师的学生党员千家驹、钱兆鹏、徐云从来到李守初家里开会,发展李守初、王惠质、王自如、何觉人、邵李清、徐李富、蒋卓南为中共党员,李守初任书记,武义县的第一个党支部在此成立。
激情燃烧的岁月,在离我们远去,老屋默默地保存着一段历史。还有秋瑾同党刘耀勋烈士令人扼腕。英雄故去的地方,鲜花烂漫,记忆在此,得驻久长。
武义老县城的遗迹还有许多,书台山上的明代圣旨碑和城墙遗址,深巷闾阎中的徐家宅、应廷忠堂、寡妇楼、何葆仁故居、读书房等等。这些见证了沧桑的遗迹,如今,已垂垂暮年。住在一座古宅的居民抱怨道,古宅的梁都已蛀霉,不堪春秋了。这些遗迹,就这样存在着,就这样自生自灭吗?老城不仅代表着一种过去,还代表着一个城市的积淀和底蕴。当城市日益为现代化所千篇一律时,老城则表达了一种卓尔不群的风骨。而老城的未来如何,则是当前的人所应思考的。
北岭洞的天阶景壁楼 吴维康 摄
鸣阳楼
陈家厅大门
长安堰入水处
忠孝堂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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