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苏安
很小的时候，我便多次在县级新闻上听到“下山脱贫”一词 。“下山脱贫是改善高山贫困群居人口生活条件、提高其生活水平的重要途径”，一次次透过屏幕看见曾经的山寨民迁居山下，成为新农村建设的主人，耳濡目染中渐成对这一词汇的理解。
仅具雏形的概念里，不曾想见的是异地致富的确切原由，只隐约觉得是山野生存的艰辛让人产生了对幸福生活的渴望；未能思考到的是它深远的意义，单单认为“幸福生活”这一结果证明了最为明显的一切。有幸在第一时间读到黄兰红、徐杰舜、蒋中意合著的《新九龙山村的幸福生活——下山脱贫的人类学考察》一书，那些不曾想见、未能思考到的一切，随着对本书的文字阅读而释然。
人们由古代诗文索引，会将寄居山野作为幸福生活的指向，却全然不知真正盘居于高山、深山和石山地区的人，生活处于贫困状态。作者走进地处浙江中部的武义县，一个“八山半水分半田”的山区县。沿着作者所得到的一线资料，可以了解到当地原有数万人口居住在海拔较高的山区地带，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七大难”：出门行路难、儿童上学难、有病求医难、青年娶亲难、用水用电难、邮电通讯难、发展经济难。面对贫困的局面，该县吹响了下山脱贫的号角，全面实施山野农民移民搬迁工程，走上了“下山脱贫拔穷根，异地致富奔小康”的崭新道路。这一举动无疑是成功的，通过不懈的努力，武义县在全省率先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也创造了世界扶贫史上的奇迹。对于这样一个典型的案例，作者从人类学角度分析了它的价值，以下山脱贫村——新九龙山村为调查点，展开了进一步的考察研究。
沿着文字走进九龙山村，让我再一次领会到下山脱贫的重要性。山高路陡、环境恶劣、交通闭塞、信息不灵、观念落后，九龙山村的村民长期以来过着贫困的日子。透过文字，我看到了村民们的艰难 ——“砍砍木头烧烧碳，砍砍柴火烧烧饭”几乎是他们生活的全部，“风调雨顺种点粮，干旱年份吃饭喝水难，高山姑娘出外嫁，大龄小伙娶亲难”是他们生活的真实写照，“七大难”成为困居山野的村民们无法也无力改变的现实。改革开放后，山区与平原之间的差距逐渐拉大，身处高山的九龙山村也更加显得贫困。在外界看来，九龙山村就是一个走向衰亡的村落，然而政府从未放弃对这一贫困山村的扶持。下山脱贫工作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支柱”随着行文一一展现：政府有关部门对山村实地考察，出台相关政策，对“下山脱贫”工作进行大力宣传，积极引导村民下山，打消群众顾虑，做好思想工作，在搬迁过程中进行政策和资金等方面的扶持；原武义县扶贫办主任将一腔热血与下山脱贫工作融为一体，不但忙于下山脱贫的宣传和引导，而且为迁建新村的诸多大小事务东奔西走 、尽心竭力；九龙山村的老支书体恤村民疾苦，转变落后的观念，向上级主动要求带领全村搬迁下山，不停地为新村建设而忙碌……下山脱贫工作需要多方面的支持，因为有这些“支柱”永不言弃、孜孜不倦、不辞辛劳的努力工作，才有了今天九龙山村焕然一新的面貌。
在书中很难得的读到作者之一黄兰红的田野日记，其中记述了她惟一一次的原九龙山村之行。近乎垂直的山路，长而艰难的爬坡之行，让她感受到村民下山脱贫之前出行的艰辛，“陪同去的年轻村支书似乎没有多少登山的乐趣，只有我们这些外来人才会乐在其中”，作者本人上了一趟九龙山，几乎有一半的路程是乘车而上，并且有那么多人做伴，好似一次登山旅行，当这样的行程变成每天必须的行程，痛苦之情不言而喻。正是由于她所描绘的感触，我开始关注下山脱贫、异地创造新生活的深远意义。“反贫困是世界性的难题，全世界人民都在为反贫困做出不懈的努力”，下山脱贫无疑是一种反贫困的有效形式，是人类为了生存与发展、为了协调人与自然关系的可行方案，它是一种“换血”式的反贫困方式，与过去被动的“输血”和“造血”的方式不同，通过迁移下山，落户平原地区，舍弃原来不适合维持自身生存的“血液”，改变基础生存环境，利用新鲜“血液”创造全新生活。同时，从某种角度来看，下山脱贫亦是一种制度创新，它的意义，结合时下颇受关注的“三农”问题而言，便在于带动农业产业化，提高农村人民的生活水平，发展农村经济，推进新农村建设。因此，这是一个很好的反贫困研究的样本。“有学者指出反贫困战略有很多种，只有贫困人口和非贫困人口的福利都增加了，才是最佳反贫困战略。武义县下山脱贫就是这种最佳的反贫困战略”，武义县的成功案例为反贫困战略研究提供了一个范例：它既协调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又沟通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对全球反贫困事业具有重要的意义。
原以为这样的著作会有许多高深而不易理解的言辞，然而全文以平实的语言向读者展现了不平凡的真实，这或许不仅仅是新九龙山村幸福生活的真实写照：平实，但不平凡；而且还是人类学理论和田野考察的独特魅力之所在。看着书中描绘的新九龙山村，我们仿佛看到历尽艰辛后终于摆脱贫困的人们那幸福的笑靥；凝视着书页里一张张洋溢着欢欣的脸庞，我们似乎听到他们唱响的绿野赞歌。歌声远扬，飘向世界， 让世界知道——九龙山村人民拥有幸福的生活！
注：此文章为《新九龙山村的幸福生活——下山脱贫的人类学考察》一书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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