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界两邑,中流扬素波。放艇于其间,临风发绰歌。夏日午不热,水气侵衣多。大麦两岸黄,稻秧绿如莎。绕树皆灌水,黄鹂两两和。孤蓬沿水涯,来去纷如梭。方塘虹作梁,茆屋云为窝。炊烟一缕升,袅袅停山阿。居然是太古,作息意如何。”这首清代金华诗人叶永堪吟咏《履坦渡》诗歌,回肠荡气古意盎然,在现代人阅读联想情境中,那诗情画意的田园胜境同样令人神往。诗人往返金武之间奔赴徐主村诗主庙和壶山书院诗会,走的都是水路,履坦渡风华绝代码头风光和三里路长沧桑繁华申明古街让他沉迷。
我小时就居住履坦码头对岸。童年穿行武义江边桑叶地松树林,在现履坦小学西北角凉亭候船过渡,对倒映流水中一长溜青砖黛瓦老屋充满向往,乘坐木船享受竹篙橹桨点拨撑渡,面对一江流金淌银的黄金水道,对对岸申明街和远方道路心生光怪陆离的想象。履坦渡是我20多岁前出门和生产队到履坦粮站交统购的必经码头,上岸就是履坦晒谷场和一对旗鼓石把门履坦徐氏祠堂。路过紧挨碧湖(又名里湖)杨柳塘岸巷道,要穿越一段像纳凉胜地县城北岭洞样的骑路楼,圆拱石门润滑条石流淌浓厚文化历史包浆,东进申明古街豁然开朗,履一履二村分界有条青石板鹅卵石巷弄曲曲折折伸向西边稻田。同样青石板铺路南北走向申明街黄金地段店铺林立生意兴隆,每次光临口袋空空只有让一双眼睛贼溜溜放肆旅游。
小时不知履坦古镇是武义徐姓主要聚居地,只知是我见过县域除县城之外最大村落。是履坦码头的兴盛变迁延伸出申明古街三里长风光,古街与武义江边平行铺展连接起履一、履二、履三3个同宗同脉浑然一体村庄;是南宋绍兴五年(1135年)始祖徐氏贵安公南渡从金华故里迁移“履道坦坦,幽人贞洁”的履坦棋盘地,经历多代人生养繁衍,才把一盘散沙粘合成人文深厚的千年古镇。九十年代初建设金温铁路时,在履坦农田和岗头荒山一带发掘出不少两汉三国魏晋古墓,墓葬构筑考究陶瓷陪葬品丰富,说明主人生前生活富裕。地处武义江下游的履坦,自古就是武义通往金衢兰杭的最重要水路交通要道和停靠码头,汉唐时代婺州窑和水路货运就兴盛发达,历经宋元培育发展,在明清到达鼎盛。但在徐氏贵安公结庐卜居前,武义江边小村星罗棋布形如散沙,传说东有东村、麻车园,南有桐园、郭墩,西有小桃溪、杏株园、新园,北有新楼、郭桥,东北有夏家、溪沿店。履坦古镇从下到上有5个古码头,分别是下大坟头竹筏货运码头、八角石过往船筏停靠码头、下埠头客运码头、上埠头货运码头、上大坟头备用码头,分工配套功能齐全。码头文化的集聚辐射效应,在履坦古镇的生聚繁荣上可以得到经典体现,古镇就像条上岸的行船,以徐氏宗祠为人文坐标团结携手百家姓共同成长发展。
申明古街是与武义江履坦段梅溪相平行的一条狭长老街,北起履一村出头岗头下,南至履三村出头连接下大坟头货运码头和郭婆桥,民间有主街三里长、加上附街有五里长之说,把履坦上中下棋盘似的各房头串接一起,已有上千年历史,当地人又称它为“履坦大路”。任何人文故事或民间事件,能够在履坦大路热议传播都是大事情。履坦曾是武义最大的商旅集散地,申明街是旧时履坦繁华的一个缩影。早年履坦手工业、制陶业、纺织业、制船业、酿酒业、农业种植等都相当发达。据老年人回忆,民国时期,申明街各种行业都有窗口店铺,经营店面不少于50家,有百货店2家,酒坊2家,药店3家,饭店2家,面店4家,肉店2家,布店2家,杂货店3家,理发店2家,宿店2家,豆腐店3家,糖坊2家,馒头店1家,生烟店1家,染坊1家,文具店1家,酱坊1家,灯笼店1家,箍桶店1家,棺材店3家。另外还有糕饼坊、钉秤店、索粉店、馄饨店、赌场等,斗牛、演戏及开市节庆,跌豆子、百星宝场面热闹非凡,杭州、衢州等地来永康方岩拜胡公,香客经过履坦码头屯集船只有上百条。履坦是武义最早开放的五大集市之一,明朝万历三十六年(公元1608年),由徐氏族民徐元、徐魁捐资发起设立集市。
履坦是老武义第一大村,徐氏是武义第一大姓,全县有“半个徐”之说。武义徐姓最大房头就是金华进忠公之后贵安公迁徙的坦徐(包括石城徐、西街徐,宗谱记载均为金华进忠公三子浈公和履坦贵安公之后),武义徐氏总祠5座分祠29座,徐氏大小祠堂至少有34座。履坦徐氏旧祠原在碧湖西侧,名佛堂园,因易遭水患及祠堂太小等原因,1560年,贵安公16世孙徐道等动议迁建现址敦本堂宗祠,坐西朝东,北靠武义江,东朝五虎山,为三进三厅二天井加厢房廊房砖木结构,1567年竣工。敦本堂大修三次,首次1680年,第二次1867年因太平天国损坏大修,第三次归公用于办学,1980至1984年拆除仅剩中厅。2003年学校搬离祠堂,2006年敦本堂裔孙动议在原址修复重建徐氏坦徐宗祠。坦徐后裔保护宗谱行为值得记载的有两次。第一次是太平天国攻陷武义时,族长谋划藏谱,裔孙徐廷伟因祖上居住对岸湖塘沿村,提议送谱过江藏匿该村裔孙住地牛山幸存。第二次是抗战时期,履坦成日军驻地,族议谱送大山里后树村藏匿幸存。
坦徐房头迁派全县后裔就有100多个村落,还有迁往全省各地和外省的,人文故事就说直系白溪徐中共地下党“潜伏三徐”徐强、徐汉光、徐增甲,水碓后村大树下徐祠的中共地下党浙江省委书记徐英,就是了不起的人才榜。在履坦古镇现存明清古建筑有100多幢,更多的人文故事是和古迹古建筑联系一起的。已经公布为省级文保的“佑启良模”徐氏民居门面精美大气、厅堂宽敞优雅,“铁树厅”雕工卓越。已经拆迁的明朝皇帝嘉奖建立的“应宿坊”牌坊是佐证履坦是知名“县官村”的丰碑,祖辈徐俊、父辈徐凤歧、孙辈徐希朱一门三代在多地做县太爷政绩民望卓越,其清正有为官品人品令皇上由衷点赞,这种有品位焕发正能量的才俊值得后人大书特书。上下禹王庙、郭婆桥、郭桥亭等都内涵深厚故事感人,清朝乾隆年间树立“贞女牌坊”浓缩一个社会人文向度的沧桑故事和一个时代的忧伤。履坦花厅已拆迁县城成为老博物馆门面,申明街关键地段拆迁东阳横店中国影视城修复为“履坦街”,申明街东门进出口骑路楼与县城紫金五圣十字路口当年供奉五圣的骑路楼遥相呼应。不说“妹先”徐炳星的森严堂皇“乐和堂”和履坦不演《白罗衫》戏剧故事,应宿坊、汪怡裕大厅等已不在,还有应宿巷、湖角路、棋盘巷、前份路、后份路、车门路、碧湖巷、双湖巷、鸣龙巷、后墙弄等地名幸存。履二村民国画家徐从河高祖晚香公徐显镇和曾祖徐梦韶(1850—1909)是更大的画家,特别是徐梦韶代表作徐氏宗祠五盏大宫灯画,让童庐同好童绍宾和南湖秀才何德润赞叹不已,光绪夏家畈举人李树潘和草马湖禀贡叶青钱还写有多首七律古诗风雅吟唱,徐梦韶多才多艺,还是履坦晚清昆曲班的倡导传承者。履坦小学创办者徐振均、徐金清故事生动感人,1935年出生的北大毕业生徐子余曾供职《文学评论》《文学遗产》杂志,其红学研究成果出色。记者多次采访过生前的徐从河先生,有个画面久久留存脑海不能忘怀。抗战时期,金华师范曾迁移履坦宗祠办学,被破格聘任为金师美术老师的徐从河,每次跨入自己祠堂的高耸门槛非常吃力,但个小体弱的“从河先”神情端庄非常认真,在祖宗灵位前讲课声情并茂身心投入。这好像是个寓言和象征,让人久久回味。
【记者述评】前些年,有关部门编制过一份《履坦镇旧城一期改造修建性详细规划》;近年,履坦古镇的湿地公园和美丽乡村精品村建设轰轰烈烈。履坦是武义最大村庄,又是全县第一大姓最主要聚居地,古村落的历史文化份量和地位是不言而喻的。履坦千年古镇曾经是全县水陆交通最重要的古码头,码头文化催生兴建了一条一说三里长二说五里长申明古街,对这条古街的历史地位和文化内涵认识,应该说我们还远远没到位。在老武义,履坦和岭下汤是屈指可数的名村和大村,履坦申明古街两旁古建古迹众多,人文故事也丰富多彩,可惜至今没像俞源、岭下汤一样好好挖掘,至今看不见一本专讲履坦历史文化的书籍。
按目前形势,修复申明老街,保护利用好履坦古村落已迫在眉睫,无论是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名村还是中国传统村落申报,履坦应首先进入视野并且榜上有名。现在旁边的坛头村名声鹊起,已成功申报3A级景区,并正在申报浙江省首批传统村落;下游的叶长村曾经是小有名气的煤灰货运码头,一条“金华大路”老街保护良好,最近发现一块200年前“义祭孤坛”石碑很有故事性,该村精品村建设干劲冲天;范仲淹后裔聚居地范村已成功申报中国传统村落。这一片武义江下游村庄辐射连线的核心枢纽就是履坦古镇和申明街,所以履坦老街的保护修复重要性和辐射聚拢功能就可以想见。武义江下游湿地公园建设和古村落开发连线,还应包括江东白洋街道“王后线”美丽乡村精品线村庄,但这一片文旅结合开发不突出履坦古镇和申明老街的历史核心和文化龙头地位,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