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樟树
(接3月30日第8版)
第六章：湘燕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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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川村在金华东南，丽州南边，依山而建，北面靠山，南面临溪，过了仙溪就是高山峻岭，参天古木满山遍野，从小村前的高山一直可以延伸到处州甚至到麂城，都是绵延不绝的森林，西面是茂密的灌木和毛竹的混合林贯穿武义进入宣平，之后延伸到福建，此处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国民党的剩余兵力许多都撤退到这些山上，地形不熟根本出不来，而今共产党解放军的军队大都是北方山东那边的人，他们控制城市后不会贸然行事。
浙江失守后，解放军大部队推进速度就很快，国民党无心恋战，已经没有战斗力，似乎群龙无首，几乎变成一盘散沙，退到台湾的早就去了。国民党的军队经常有半路逃走的，许多已经投奔共产党解放军。国民党部队已经不成样子，兵员严重短缺，沿路到处抓壮丁。
水川的南面就是纵横沟壑的丛林，山上野杨梅树、野毛栗树遍布，最高峰就是历山峰，旁边有乌龟拜佛峰，历山峰前面有双乳峰，双乳峰和历山峰之间有口迷人的历山湖，乌龟拜佛峰两旁是陡峭悬崖，万丈深渊，一条乱石小径从龟背穿过，几个山峰形成独特的风景和天然屏障，历山峰海拔虽然不到一千米，但是终年云雾弥漫，犹如仙境。
从水川村眺望历山峰，感觉近在咫尺，实际要爬一天时间才能到达山顶，如果不是当地人，十有八九会迷路。山下只要下过雪，山上就会半月一个月积雪不融，从而形成诱人的景致。
历山峰的山脚横卧一条由高村而下的舜溪，舜溪蜿蜒东流并入仙溪，溪前也是浓密粗壮的毛竹和野生巨大的杨梅，翠竹下有野白合和野兰花，竹林上去就是陡峭的悬崖和茂密的杂木，各种常绿灌木密生，灌木丛里遍布大大小小的山洞，这些山洞成了国军藏身之地。
深山的小村，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都是宁静的，就是日本鬼子进村那些年，日本人也只是路过，大家只要及时逃到山上就会没有事，躲在深山里，可以看见日本鬼子从羊肠小道上走路，日本鬼子却不知道人都躲到哪里，日本部队走在羊肠小道上，心里也担心自己性命难保，所以经常边走边往空中放冷枪来壮自己的胆，像水川这个的村，村民们都没有被日本人抓走过。最恶毒的一次，就是日本人走到他们村，见没有什么东西可抢，就把大便拉到一位村民的米缸里，锅子里，从此整个小村都觉得日本人坏透顶了，妇女们都认为，哪有这样人不如兽的人啊，会五雷轰顶的啊。
解放军归城前，国民党部队到处抓人，当壮丁到台湾，林高帆的一位堂哥林高来不及逃走，躲在阁楼里，被国民党兵找到而抓走，抓走的时候还只有13岁，据说林高抓走时哭天喊地，哭得整个村子都听到。不想去，没有办法，不去要杀头的，他的妈妈从此经常哭得死去活来，也不知道儿子林高是死是活。
自那以后，夜晚的小村也就显得不安宁，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总有许多和战争有联系的人牵挂自己的亲人，人都是肉做的，血长的，亲人的生死总是令人不安的，夜黑黑的，黑得像铅一样重，甚至连狗的叫声都没有了。
人们希望白天，可是白天一到，就天天有解放军部队来搜查，搞得整个小村鸡犬不宁，人们害怕黑夜，可是一到黑夜，解放军为了安全起见，全部撤回到县城，反而让整个小村平静下来，这个小村就是水川村，水川村因为有童华清，有他的家人。
自从童华清撤出县城，解放军为了活捉他或者枪毙他，已经来过这个村很多次。
舒湘燕自从嫁给童华清，可以说就没有过上好日子过，整天提心吊胆，她早就预料到共产党要归城，自己老公在县城的日子长不了，童华清入国民党还是入共产党，做妻子的没有权利过问，早些日子，丽州府一会来了国民党一会来了共产党，他脱了军装又被国民党抓走，抓走只好叫朋友出面证明自己本来就是国民党军人。
国民党放走他后，共产党又来人把他抓走，在共产党部队的几十个朋友出面保他，他又只好脱掉军装归共产党，在县府里可以直进直出。
这是不久前的事，一日，好几位去过县城的村里人，回到水川后，迫不及待，纷纷告诉舒湘燕：
“湘燕：你家童华清在县府直进直出，好像没事了，你们也不去看看？”
开始，舒湘燕也不相信，好几位都证明真的看到过，所以她心里才有底，晚上她把荷蓉河国叫到跟前，吩咐他们：
“村里人都说你们爸爸在县府里直进直出，家里没有米下锅了，明天你们姐弟俩去城里一趟，去买点米回来。”
荷蓉知道父亲在县府里，心里特别高兴，一来想去见见父亲，好让母亲放心，二来女孩子都想去城里看看，虽然是战争年代，到处很乱，但是也习以为常，心里也没有怕字，而河国呢，心里其实不想去，河国曾经被别人抚养过，与父亲感情不深，生性胆小腼腆，去见父亲，他心里都怕。但是几十里路，两人一起去有伴，何况现在知道父亲的消息，去了总能背点米回来，这样全家人就不会挨饿了。
第二天很早，他们就走路去了丽州县城，在县府门前，他们终于见到父亲，父亲看见他们非常激动，给他们买了点心吃了中饭。
父亲问了家里的情况，他们一五一十地和父亲说，父亲买好米交给河国，他们就背着米返回，但是作为父亲看见他们瘦小的身影，于是又把他们叫住，返回县府交代事情后就陪他们一起回家了。
想不到，这是童华清最后一次陪他们子女回家。
活泼的荷蓉很开心，一路上和父亲说个不停，从小寄养在人家家里的河国，虽然话不多，但是父亲陪着他们，帮他背米，他轻松了许多，他的内心也感觉很幸福。
虽然要走几十里才能到水川村，但是，他们都感觉不到累，童华清也觉得很轻松，孩子陪在他身边，他暂时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和前途的迷茫。
下午，太阳还很高，就到家了，这是舒湘燕想不到的，看见老公陪着孩子回来，她的眼泪就流个不停，是高兴还是心酸，错综复杂。一下子全家人都陪哭，当然还是舒湘燕自己先忍住，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童华清更是感到惭愧，看着妻子拖儿带女挺着大肚子，自己一天都没有在他们身边，他真的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内疚的情绪更是控制不住。
因为童华清曾经把荷琳送给别人，荷琳与童华清的感情就非常复杂，只有荷琳自己知道，童华清早就没有放在心里。荷琳总是长时间地看着父亲而可以不说一句话。
毕竟是父亲回家和大家团圆，大家很快忘记痛苦，欢乐的气氛笼罩全家，乡亲们也络绎不绝过来问寒问暖，舒湘燕忙着做饭，关心童华清的邻居会呆久一些，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兴奋和满脸喜气洋洋，而是都为童华清担心而来，谁也不知道童华清跟国民党好还是跟共产党好。
童华清在家过了一夜，由于童华清曾经把荷琳送给别人，自那以后，荷琳每次看见父亲就很少说话，那次事情对她幼小的心灵打击一定很大，虽然父亲在家让她很满足，但她也听惯了母亲对父亲日渐不满和叨唠，父亲的举棋不定让他们吃尽苦头，现在父亲回归共产党，他们都知道父亲很刁，可能不会呆久的。
父亲走后、家里很快恢复平静，童华清在县城没有呆多久，因为国民党大部队到达，并且又很快把守在丽州县城的共产党部队赶跑，但是童华清没有跟随共产党跑，而是找了理由留了下来。
形势一天十变，国民党部队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往福建、温州沿海撤退。
直到共产党部队归城，童华清和不愿撤退到台湾的部队就撤退到历山、大兰一带。
2
丽州解放前那几天，舒湘燕提心吊胆过日子，每天都担心老公，看看形势越来越不对，为了躲避共产党部队来水川抄家抓人，每天，她很早就安排荷蓉河国躲避，自己就带着荷琳前往对面的竹山拔猪草或者捡粮食。每天很早就出去，很晚才回家。村里人也为他们担心，他们更没有童华清的消息，其实已经身孕几个月的舒湘燕，根本不允许她每天上山东躲西藏。
解放军进丽州城那天，也就是五月上旬的日子，这天是舒湘燕最为焦虑的日子。这一天，没有童华清任何一点消息，传到家的消息都说解放军大部队归城，国民党的部队早几天早就撤离了，守城的国民党兵去哪里了谁都不知道。傍晚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童华清的消息，舒湘燕心灰意冷，甚至都吃不下饭，她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宁愿不吃饭。
自从全家从双溪村搬到水川村，他们一直居住在林满松的房子，开始是半间，后来，林满松外公去世后，就给他们住一间，一直住到现在。
丽州解放这天下午，舒湘燕在焦急等待老公消息时，发呆的眼睛瞄到墙上贴着童华清打战读书的许多奖状，当她从上到下，一张张仔细观赏时，脑子突然反应过来：
“阿琳，快快快，去找哥哥、姐姐回来。”
舒湘燕说完，人都几乎快昏倒了，荷琳惊恐得不停地担心母亲，舒湘燕只是不停地摆手，示意女儿先把荷蓉、河国找回来再说。
荷琳摸不准母亲的意思，又预感到母亲可能遇到大事情，飞快跑出去，放开嗓门不停地呼唤哥哥姐姐，他们俩很快地跑回家了，看见母亲已经在剥墙上父亲奖状。(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