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华文
12月7日(周五)早上六点起床,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微信,只见汤池教授的儿子汤征兄5点多就给我留言:“沉痛告之:2018-12-7凌晨2:17分,老爸安详去世。”
看见这条留言,我被惊呆了,因为近几天里汤征兄曾给我发过多个有关他爸近段时间住院时的视频,其中就有汤教授的研究生、中央美院院长、新当选的中国美协主席范迪安先生去医院看望汤教授的。虽然已卧病在床,但握手交流时神情祥和,还略带微笑。并且汤征兄也刚告诉过我他爸思维清晰,饮食状况也还不错。我本已提前订好本周日的高铁,准备去看望他老人家。
等我回过神来马上联系汤征兄,询问有关追悼会安排等事宜。于是马上改签车票,准备奔赴北京吊念。可如今看望却成了奔丧。在列车上,满脑子浮现的是汤教授亦师亦父般的种种往事,仿佛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认识中央美术学院的汤池教授是从认识他的书法开始的。记得近20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武义县旅游管理部门看见汤教授给家乡正在开发的溪里温泉题写白居易的诗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当时我深深地为他灵动遒劲而又舒展有度的行书所打动。后来又多次看见汤教授的篆书,更是为其集诸家之长,融多种笔法于一体,格调高古、自成风格的篆书所敬佩。出于对他书法的感动和热爱,我试着给汤教授写了一封信,以表达我的敬意并求教。不多久,汤教授就给我回了信。信中他的谦逊和对我的鼓励之词,令我至今难忘。后来多次的交往中,对他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
汤池教授1933年生于浙江武义,61年北大考古专业毕业,分配到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曾任系副主任、校图书馆馆长等职。在考古和美术史论研究领域做出突出贡献,是中国考古领域的开拓者,被文化部评为“卓有成就的美术史论家”,国内外享有极高的声誉,和央美的金维诺先生被誉之为“固若金汤”!
汤池教授曾多次回乡探亲,每次都是悄悄地来,默默地走,从不惊动太多的亲朋和同学,更不惊动地方有关单位和领导。而我却非常“幸运”,每次都是在他动身来武义之前或是在来武义的途中通上电话而知道了他的行踪,并一再强调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他总说“大家都忙,不要去麻烦和打搅人家。”按理说衣锦还乡、载誉而归,应该是十分荣耀的事情。接风洗尘,鸣锣开道,惟恐百姓不知,惟恐领导不来宴请,是现在大多数“成功者”的惯例。但这一切对汤教授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说荣誉的取得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成绩的取得也已过去,又何必一直缅怀过去呢?把应酬的时间花在必要的事情上不是更有意义吗?只有这样才会在今后取得更大的成绩啊!
是啊!他总把时间花有意义的事情上,每次家乡需要他时,一个电话或一封信,他的题字、捐款捐作品总能非常及时的送达,并不计任何报酬,以满足他们的需求。而每次回来我准备叫上一些朋友到酒店用餐时,他总会说在外面吃饭费时又费钱,还不卫生,并且总嘱咐我尽量少叫人。所以每次只好最多叫上两三个,在家里“穷吃”了。记得2011年的5月回乡,我陪汤教授去看望93高龄的叶一苇老师,两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两人两次在我家共进晚餐,话题最多的是古今书画艺术和人生经历。每次晚餐结束,他总会笑呵呵对我说:“这样吃饭才有意思,可以增加很多知识。”
他就是这样一个连吃饭时间也在考虑学习的人,用有限的时间去做最大化的事。在他的100多平方的寓所里,客厅和书房的所有墙壁上几乎都是摆满书的书架。汤征兄曾告诉过我,2014年,当时他爸正在出版最后一部30多万字的专著《轨迹—中国美术考古研究》,已交付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审稿,编审会经常打电话给汤教授核对一些问题。而这期间他和夫人正好在加拿大多伦多女儿家度假,就只好“求救”于儿子或孙女查找资料,每次都能非常精确的告诉哪面墙、什么书、第几页,甚至第几行。这样的事以前也更多的发生在汤教授的爱妻段雨霞身上。
有人说,以他这样的学问和成就,头上可以戴上更多更显赫的光环,然而如今离我们远去的他,岂不十分有力地诠释了什么是“淡泊明志”、“淡薄名利”了吗?他就是这样一个真正不为名、不为利,有一分热发十分光的人。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遨游在书的海洋里;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他的学问上,他的专著里;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中国美术的教育上。
正如范迪安先生给他的导师汤教授去世当天所写的挽联那样:
治学研艺求真精神长昭;
教书育人师德高风永存!
一路上,回想受教的点点滴滴,感恩、悲痛之情难以言表……突然广播响起“终点站北京到了!”。第二天一早我要去八宝山,送恩师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