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成
(上接8月17日6版)
(十三)田头理发
如今的理发店装潢考究,如同宫殿,理次头发最便宜也要5元10元钱,女孩子做次头发数十元甚至几百元。可在七十年代前,理发师是挑着剃头担上门服务的,甚至可在田头理发。
那时候理个头是5分钱,而且还可上门到家到田头服务,全年的剃头费用年终一次付。早年咱武义农村虽然民众生活清贫,但那耳熟能详的馄饨担、麦饼担、敲糖担、豆腐脑担、爆米花担、及补锅补铜壶担、修洋铅桶担、箍桶担、剃头担、做篾担师傅穿村走巷、上门服务,着实让百姓感到方便。至今早年“吃八担”、“用八担”的亲切叫喊声还是难以忘怀。
那个年代给我村村民理发的师傅是邻村麻栗畈人,都叫他理良师。他先征求大家意见,同意他为你理发的各家各户名单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每月一次上门理发,费用年终一次付清,家庭确有困难的,也可用大米等粮食折价兑付。
理良师剃头工具也很简单,手剪、梳子、剃刀、小毛刷都放在一个箱子里,然后挂上一张小凳、一个脸盆、一条毛巾及肥皂,挑着担子走村串户,上门服务。那时候既没电话、也没手机,更不可能事先预约,理良师只能挨家挨户上门寻找服务对象。如果你是在家,理良师就在家里为你理发;如果是在田里干活,他就挑着剃头担到田头为你理发。
我村大部分农田集中五谷殿下的朱王畈,田边有一株树冠很大的千年古樟树,宛如一顶大雨伞,既可遮阳又能挡雨。为方便找人,每个月到了理发的日子,理良师都会挑着剃头担来到古樟树下为大家理发。
理良师不但理发手艺好,而且服务热情、善解人意。每当为村民理发时,他就会与你拉家常、说笑话。特别是对遇到不开心、情绪焦躁的人,会边给你理发边揣摸你内心想法,有的放矢地做思想工作,想尽办法平缓你焦躁的情绪,让你剃了头,同时也愉悦了心情,解开了心结。
因而每月理发的日子,古樟树下就十分热闹,馄饨担、麦饼担、敲糖担都会赶来凑热闹。特别是敲糖担的到来,立马就吸引一拨拨小孩,一会儿手捧鸡毛、鹅毛、牛骨头、猪骨头、牙膏壳等的小孩从四面八方涌来,围着敲糖担等待换取色彩焦黄、香气扑鼻的麦芽糖,古樟树下俨然成了热闹的集贸市场。
(十四)夜守生产队仓库
在集体化年代,一个生产队的仓库存放着收进的粮食、油料、种子、农具等物品。因而除了有专职仓库保管员外,每天晚上还要派两个人轮流值守。
假如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那么生产队的仓库就是作物的命根子。几百亩土地上所需要的种子,化肥农药,生产工具等都在仓库中,这是全体社员的共同家当,所以特别重视仓库的安全防范。
当时生产队田里每年种的种子,大多数都是自己生产队留的种,经济作物有棉花种、络麻种、油菜种、花生种、芝麻种等,粮食种子有早稻种、晚稻种、小麦种、大麦种、玉米种、洋芋种、地瓜种、毛芋种、萝卜种、蚕豆种、黄豆种等等。凡是留种不管是粮食种子或是经济作物种子,有的装在木柜中、有的装在袋中、有的盛陶瓷坛里,每样都有标签,而且单独存放,保管也格外小心,发现返潮了就要翻晒,霜冻下雪时如洋芋种、地瓜种、毛芋种,还要加盖稻草保暖,以防冻伤影响发芽。因这些种子关系到来年的收成和整个生产队几百号人的口粮。
另外仓库中还存放着各种化肥和农药,以及脚踏水车、稻桶、犁耙、箩筐、地垫、耕田索、箩线等生产工具。同时夏收夏种和秋收冬种时收进的小麦、稻谷、黄豆、玉米等粮食也都放在仓库中。所以轮到夜守生产队仓库时,责任是很重的。
我们生产队仓库设在祖宗留下的一个宗祠里,轮到守夜时首先要巡视一遍,认真检查仓库门窗、锁链,看看粮食上盖的石灰印有没动过。如遇打雷、刮风下雨或下雪天气,不管深更半夜必须及时检查,以防粮食或种子被雨水淋湿返潮发霉。
生产队仓库守夜专门订有责任守则,如监守自盗、被偷、因值守人员不负责任而造成损失的,都有相应的处罚条款,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的送交法律处理。因而生产队仓库守夜只有男劳力轮流值守,每晚安排2人。记得在1969年8月的一个晚上,轮到我与另一小伙伴值守生产队仓库。当时仓库里堆满刚收割的稻谷,有已晒干的、也有待晒的。凌晨1点多钟,老天突然变脸,顿时电闪雷鸣,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因是老祠堂当仓库,持续的强降雨,多个地方出现漏水,且直往谷堆上面滴。我俩打着手电筒,一边扒开漏雨处的稻谷,一边拿脸盆、浸种桶接水,折腾了1个多小时,雨也停了,粮食也没受损。
斗转星移,转眼迎来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当下虽不可能再有守夜生产队仓库的情景,可这集体化大家庭的生产生活模式,至今还是让人有些留恋。
(十五)交公粮
1992年底,全国放开了粮食价格,粮食市场形成,统购统销退出了历史舞台。2006年1月1日我国宣布废止《农业税条例》。这意味着,在我国沿袭两千年之久的这项传统税收的终结。在这之前农民种粮有两大任务:一是必须完成国家规定的统购任务;二是完成农业税(有粮交粮、没粮交代金)。
时间追溯到1970年夏天,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我被分在武义县王大路粮站。这一年的夏粮收购工作开始后,粮站门前用红布挂着“抓革命促生产”、“晒干扬净把好粮卖国家”等字样的横幅,政治色彩很浓。农民拉着晒干扬净的稻谷到粮站交统购粮和农业税现粮时,开秤收购前交粮农民与粮站工作人员,首先要列队手持红色塑料皮的《老三篇》,高喊毛主席身体健康万寿无疆……做完仪式才开始验货、过磅收购稻谷。
在当时,粮站工作人员分验货员(主要担负稻谷水份、杂质、出米率检测)、司磅划码员、开票员、出纳员、入仓员、保管员。因夏粮收购正值酷暑季节,粮站备有凉开水、十滴水、人丹等防暑药品,供交粮农民使用。
起初我的角色是入仓员,引导和帮助农民把验收合格过称后的稻谷倒进指定仓库。入仓员是粮站工作最艰苦的岗位,成天拿着谷耙在闷热的仓库里搬粮平仓,扬起的谷毛和灰尘粘满全身,汗水一流奇痒难耐,一天下来鼻腔染黑、喉咙干燥,虽然甚是辛苦,但毫无怨言。
夏粮收购工作从7月开始到9月,持续时间约3个月,其中最为忙碌的时间是7月底至8月中旬。这段时间也是各生产队交售爱国粮最为集中的时段,农民只有完成国家统购和税收任务后,才能支配各自的余粮。
当时的粮站站长李世彰看我不怕吃苦、工作肯干,就放手让我学验货、司磅划码、开票,一个夏粮收购周期下来,我就成了粮站工作的多面手。夏粮收购工作告一段落后,收粮人员又马不停蹄进农村、下田头,上门宣传好粮卖国家的爱国情怀,入户征求意见,诚心诚意改进服务态度。并带着粮食入库统计报表与生产队会计核对,谈妥尚欠的粮食任务完成时间。下乡时我们都在农户家搭伙吃饭,餐费是每人每餐付粮票0.25市斤、人民币0.50元。
随着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如今粮食统购统销和农业税都退出了历史舞台,农民负担轻了,种田也更轻松了。历来被视为“铁饭碗”的粮食部门干部职工也纷纷转岗、下岗,昔日的风光不再。
(十六)深夜排队买猪油
在市场经济的今天,许多没经历过哪个年代的年轻人,怎么也想不到在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我国曾实行票证制度。人们吃、穿、用的粮食、布匹、烟、酒、糖、油、肉、肥皂、火柴、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等日用生活品,都实行凭票供应。在哪个年代百姓生活即便有钱如没票证还是买不到东西的。
凭票供应是计划经济时期物资严重匮乏的一种消费方式。
在当时因生产力水平低下,物资奇缺,商品流通无序。加上国家粮储不足,为保障军、工、城市非农业人口用粮和农村灾荒、丰歉余缺调剂用粮所需,1955年开始实行粮、油统购统销政策。
在国家实行计划定量凭票证供应时,粮棉油被列为一类,如粮票、布票、棉票,按人定量凭票供应;二类为食盐、照明煤油,计划定量凭票供应;三类为猪肉、油、禽蛋等物资,定量凭票供应;再就是糖、酒、烟及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等工业日用品。
在我的亲身经历中,最为难忘的是凌晨一点排了4个小时队,凭票购买的一个猪头、2斤猪油和一只番鸭,骑自行车送回老家时在路上掉了。
时间追溯到1971年春节前。为让家里人春节餐桌上丰盛一点。离除夕大约还有10多天时间,因当时肉类供应十分紧张,虽是凭票,但我连续三天起早在县城食品公司门市部窗口排队购买,结果都没买到。第四天我就凌晨一点到现场排队等候购买。寒冷的冬夜,衣服又穿的不厚,鞋子也不暖和,连续站在街面上4个多小时,冻得我直跺脚。早晨5点半左右终于让我买到一个猪头、2斤猪油和一只番鸭。
当天下班后,我把猪头、猪油和番鸭装在一个竹篮里,然后用绳子牢牢地把竹篮绑在自行车后面的货架上,兴冲冲地往老家奔去。当时我们骑自行车是从县城到邵宅,再沿老火车路从仙洞经白阳到杨家再到老家朱王。
一路上我边骑车边美滋滋地想着: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要让家里人吃上一顿丰盛点的年夜饭。想早点到家,我不管道路不平、颠簸厉害,加快了蹬车速度。真是年轻人瞻前不顾后,到家时才发现竹篮里的一个猪头、2斤猪油和一只番鸭早已弹出去了,顿时让我傻了眼。
“走,赶快回去找。”当晚,我们打着手电筒返回杨家至邵宅的这段老火车路上找,并乞求白阳、仙洞村几个熟悉的人帮忙打听下,有谁捡到能给还我。票已买掉、钱也花了、物品丢了,再想买已不可能,让这一年的春节留下了更大的遗憾。此事想起来至今还是心头的一个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