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鄢子和
说及文青在柳城8年多的青葱岁月，头绪众多，无论以小说、诗歌、随笔等文体追忆，都可整本整本地码。民以食为天，小时读书受尽缺油少荤老嚼腌齑菜的苦，有了几块死工资就受不了学校食堂菜品的单调乏味，除到柳城区委食堂打菜和人情预支工资上馆子外，又重整旗鼓用上从小练就钳鳅抓黄鳝的手艺。我童年在武义江下游山塘水田是放黄鳝笼的老手，又屁颠屁颠经常跟男知青夜里出行钳鳅抓鱼。当时柳城人钳鳅的不多，我在学生晚自修一结束就回宿舍拎桶拿钳在东西溪沿田畴水沟放飞，一晚钳个几斤鳝鳅轻轻松松，第二天上完课就在宿舍走廊用煤油炉自个煎炒烹饪，香味扑鼻飘遍整幢光棍公寓。由于课余饭后柳城娱乐活动场所少，就和几个投机同事老在荷叶田田稻浪翻滚的田野溪沿晃悠，朝拜车门白水瀑布和龙岩潭山背巽峰塔是深入解读宣平山水人文选修课。记得有次读一中文科班的义乌同学来访，既闹笑话又开了眼界。同学在文科班时对一位大眼睛身材起伏曲线诱人女同学有些意思，我还帮他传过“三角信”，他说这女同学老家就在柳城附近西联乡的上下田村，刚学会骑车不久的我便在一个周末陪他骑车寻访。现在纳入牛头山景区热闹景点的上下田是两个村，宣平溪一路风光幽美山体突兀性感，当时宣平溪水库刚开始施工，库区没蓄水，我们就穿越库底山路挺进，可惜忍饥挨饿费尽口舌还是白跑了一趟，原来那女同学的真正老家是大田乡上下仓村。我们打道回府，因为肚子也因为手艺，我在犁耙厂门口陡峭坡路把车骑进了莲花盛开的荷田。后来得知那位女同学是到宣平地带学校做过代课教师，但因感情纠葛已喝药自尽。
文联就是以文会友，民间自发自主的联合更为朴素直接。《旮旯诗刊》第一集是蜡纸钢板刻印的，后来几期改为打字油印，动用了学校、犁耙厂和县城的数位文青志愿者才打好第二集，所以我得山里山外奔波。当时从柳城去一趟武义县城并不容易，到县城我们称之“出山”，因为公路是沙石路，晴天客车驰行摇摇晃晃，雨天就颠簸摇摆如现在的大妈跳广场舞，不到50公里路程需行使一个半到二个多小时，遇上寒冷雨雪天樊岭还不能开车，人需在岭顶和岭脚下车走路衔接，碰上大雪封山的日子，为安全起见干脆停发班车。记得1989年为庆祝建国40周年，县文联和作协要编一本展示文学成果大型文集，通知重点作者到武义召开作品推选加工会。我接到通知正逢大雪飘飞，到柳城汽车北站一问班车停开，等雪停出山会议已结束，但会务组同志还是热情接待了我，发放会议补贴安排食宿，我在下街老剧院楼上香山宾馆美美过了一夜。平常出山，我有事没事也爱上花园殿巷原二招文联办公室坐坐。更多时段出山是会会县城文友，当时不少文青会背《旮旯诗刊》发刊词和“旮旯诗派宣言”，银行、医院、酒厂、总工会、电影院、文化馆等都有我的文友，文友经常在文联对面陈琳酒家和熟溪桥北岸清香楼安排饭局。有次工行的汤中才在下街新开酒家请客一餐花了一个多月工资，我和几个后来成为知名书法家的一起吃饭都非常感动。
教书、写诗、会友、喝酒，好像是我在柳城生活的基本内容。1989年左右，我惊世骇俗从农行柳城营业所贷款2000元全部用于吃喝，这可是当时两年多的工资总额啊，与我一起贷款2000元的朋友把打家具娶亲的大事都办了，以此证明我是一个特别不懂事的人。当时外面人到二中找我，凡校园和宿舍找不到人，只要上柳城街路4家酒店找找就八九不离十了。与朋友喝酒谈心，然后转转畲寨车门白水瀑布和麻济山腰巽峰塔，回到泥墙土屋的光棍公寓便奋笔疾书涂鸦意象新颖的诗歌，比如《柳镇月历》中的《二月》就是这样写的：
山峰是只报晓的金鸡
雾中仰着长长的脖颈
一啄一啄便啄出了
一轮剔透莹莹的红日
二月刚长出了腋毛
狗儿嗅着露青的天塍
默念中把侥幸的奇遇寻找
初潮的草坪上
有只小羊羔在咩咩地叫
山风一路大呼小喊
赶着涧泉羞涩了一冬的月信儿
沿着光滑的银帘
往山麓的邮箱
一跳
乍暖还寒，春寒料峭。这首诗写了柳城初春冷风景，白水瀑布成了投邮的邮箱。农历五月十六是柳城更是二中操场最热闹时节，四面八方货商赶集宣平老县城，其繁华喜庆远远超出春节景象。离开柳城26年，我还写了首《从诗经一首诗想起宣平庙会》：
国风《汝坟》吟唱几千年了
从历史上的中原临汝县流向蔡新县
还从纸页流回地面流入人心
那抒情主人公是位热恋少女
仿佛就是宣平溪畔的畲寨妹子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
她沿着汝水堤岸走来走去
拿着一把小刀砍伐树枝
“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不见意中人没吃早饭心慌意乱
“遵彼汝坟，伐其条肆。”
她沿着汝水岸堤越走越着急
恼人的是刚砍的枝条又长出来了
“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终于见到那个贼他没把我放弃
“鲂鱼赪尾，王室如毁。”
河里鱼儿发情鱼尾亮出红红颜色
庙会人山人海山哈情侣勾肩搭背
“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人家欢快携手父母看着我怎么办？
三十多年前我也是个小阿哥
是宣平县中的一位写诗新教师
那时柳镇老街店铺还是明清老格局
农历五月十六的宣平庙会
是比过年还隆重热闹的日子
擎台阁抬出城隍老爷县令韩宗钢
戏班响器吹演最拿手曲目亮相
处婺商贸还有温州衢州杭州客商云集
挤满老街公路几乎压断太平街青石板
最拥挤是孔庙状元塘的县中操场
操场摊铺接龙人海人山热闹非凡
姑娘小伙个个穿出节日盛装挺直腰杆
我一次次从双桂树下穿行摊铺回归宿舍
一次次忘情浏览琳琅满目和出挑姑娘
一个水灵灵畲妹双眼滴溜溜围绕我转
三天三夜的集市三天三夜的戏班
我和同事一次次往畲妹摊位流连
挑中衣物无论打几折她没有犹豫
她不顾父母脸色甚至要送我礼品
她跟我提起散摊要和姐妹到溪里洗澡
她就住在柳镇不远的畲家山寨
十八九的年纪已经跟镇上豪门订婚
在我眼里她就是汝水边等郎君的少女
写入诗经我们就在宣平溪一起沐浴
现实中她送我一盒流行磁带不见踪影
《汝坟》诗译脱胎尊师沈泽宜译文。现在想起有3扇圆顶拱门的县立师范讲习所老校舍是多么典雅珍贵，若能和太平老街一起保留至今，那就既有校宝也有镇宝，是宣平历史人文沧桑厚重博物馆。
在充满竞争的社会，一个没有任何根基背景的山里教师要进小报社也是不容易的，尽管从发展前景和福利待遇来说不一定比教师好，在报社容易认识方方面面人，也容易杂乱丢失初心和挚爱。文青就是有激情梦想的人，有文青的内涵气质在任何行业都会体现出自己的特点特色。很多文青进媒体久了会渐渐疏远自己的初心和梦想，渐渐走向务实上进物质功利，就是一直站队在文青队伍也会渐渐变质分化。八九十年代投身文字创作的人大多真诚专一，甚至视金钱如粪土，但身在媒体还真把文学放心上的人是不多的，不要说小小武义县城，即使我2001年到杭州《青年时报》混了一段也是这样。杭州纸媒众多，我和著名杂文家徐迅雷所在的“生活副刊部”开出文学专版专栏，每周推出有特色成果文人，很快在杭城知名文人、作协、文学期刊负责人心目中留下印象，杭州市作协主席、《西湖》杂志主编嵇亦工请我吃饭，1995年相交的梁晓明有全国各地及欧美回国诗人来杭聚会经常叫上我，很快认识了一批诗界传奇人物。2001年，沈泽宜老师发起主办21世纪中国首届现代诗太湖诗会，把全国写诗、编诗、评诗的200多号风云人物叫在一起研讨新诗新走向，全国纸质媒体到场居然就我所在《青年时报》和黑陶所在无锡《江南晚报》两家。刚到县报时，我的诗歌创作势头良好，为适应新行业必须搁下分行文字，学习写消息、通讯、特写等等，每天接触在仕途和钱途上突飞猛进的成功人士，心里还惦记着无用之用的文学事业似乎是酸腐不合时宜的。但只要县文联和文协有事吩咐，我全力配合，只要有文学活动尽量打出文联文协旗帜，对文学情有独钟的痴傻成为自己底色和特色。1993年，县文联会刊《创作之友》改名《武川潮》，由年刊改为季刊，我是出过力的。1995年，县委宣传部和县文联一起开会，内容之一是商议由文联任命我做《武川潮》杂志执行主编。
1995年县文协换届，我当选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当年10月，我邀请沈泽宜老师参加县境文友记忆深刻的“台山笔会”，老中青文学骨干在台山宾馆研讨文学，还住了一晚体验台山寺景区风光。潘金谊先生在七十年代末与胡彬合作出版长篇小说《石龙岗》之后，1995年又有创作长篇《姻亲链》冲动。记得有天晚上，他找到我的县府老宿舍感叹在武义找个人谈谈文学不容易，继而激情冲涌谈起他酝酿创作长篇小说的情节、人物、框架、主题，一直谈到凌晨还兴致勃勃意犹未尽，最后告诉我当晚他是喝过咖啡过来的。老作家如此信任我，我当然要努力做好协会工作，1996年老潘长篇出版，协会立即组织人马开会研讨，报纸刊发专版推介探讨文章。武义籍留日延安老作家谢挺宇，我在二中时就经文友介绍有了书信交往，到报社后即向他约稿，虽然他一度是东北文坛代表人物，但离休后所写文稿刊发艰难起来，所以他最后10多年的诗文作品大多是在家乡报纸刊发的，我们以文会友成为忘年交，我至今保留谢老书信100多封，还有他各时段照片和赠予字幅。谢老对家乡延福寺和胭脂桃感情很深，一直希望生前与我能在沈阳见上一面，我却在他病逝4年后才跑了趟东北，写有《谢老的东北》《童话老人谢挺宇》等纪念文字。
我的诗歌写作执着，但真正在文界闹开一点影响的是杂文。1995年开始在《杂文报》发表作品，2000年前后曾在全国数十家省级以上报刊出笼过一阵子，但执念杂文时评容易肝火失衡，于养生不利，疯了一阵也就搁笔了。2000年后，我大约有15年时间没正经写过诗歌等作品，最近3年却匪夷所思地疯魔起来涂鸦出2000多首诗作。2004年起，文友王文政做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文联主席时，我曾责编《武川潮》报纸多年，自筹经费办了40多期纯正文学文化阵地，这好像也是县文联成立35年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我没在文联正经上过一天班,可社会方方面面关注文字的人都视我为“文联人”，这或许是我一辈子的人文情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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