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 忠
(上接9月7日8版)记得有一天下午，我推着粮车上船尾的甲板时，因一脚踩空从桥板凳上滑去，身体失去平衡，导致整辆粮车翻入水中。路人见状，纷纷帮忙将水淋淋的几袋麻袋稻谷扛上船舱。运到履坦粮站后，收粮负责人同情我，空出一处水泥场地，把湿谷倒在地上翻晒至日落，而我一直在此翻晒，也没吃过点心，腹中饥肠辘辘。站长见了，对我说粮站就要关门了，明天他会帮我再翻晒一下的。所以我便推着空车，回到下埠口已经天黑了。次日上午我和其他社员又推车送交公粮，同时我等到中午才把那些湿谷完全晒干一并交付验收。
那年秋天，生产队抽出30多个男女劳力前往白姆水库工地参加建设，队长安排我负责做饭烧菜的后勤工作，其他男社员推车运土，女社员负责在有上坡的路段用铁钩帮男社员拉车助力。出发那天，社员们推着独轮手车载着畚箕锄头和稻草及铺盖，随着公路上的人群浩浩荡荡地向白姆方向前进。这30多人的大锅饭，我是第一次学着做，伙食是生产队提供的。但众口难调，有的说饭太硬，有的说菜太咸。我看到社员们虽然推车辛苦，但一天能挣工分二三十分，而我烧饭工分少还吃力不讨好。于是当了两天的伙夫，我便向队长要求参加工地推车运泥土。队长说我没有手车干不了，我说已与房东梅大叔讲好租他的手车用一天租金四角钱，队长说：“那好吧，烧饭人换一个，你明天就和我们一起去运泥土。”
当年毛主席提出“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指示，各地在缺乏钢筋水泥的条件下，土法上马兴建水库，大型白姆水库就是那时候我县的重点水利建设工程。这运土的地点是有严格规定的，必须要从白姆公社后金大队山上运来质量好的黄泥精(音)，因那里的泥土黏性强，符合建筑水库大坝的要求。从后金村至水库脚约有七、八里路，我们一天推车运四趟，来回就是六十余里，而且是推着载满泥土的重车，那吃力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我穿着草鞋赤膊上阵，皮肤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推车运土至水库脚要过磅发签，再由卷扬机拉上大坝上倒卸泥土。记得当年过磅秤出我推车运土的重量高达九百斤，过磅员也根本想不到一个下乡知青推手车的力气会有这么大。连续干了半个多月，我们圆满完成了支援任务返回了下埠口。
(四)
为了发展集体经济，生产队决定创办粉干加工厂，由我、徐某、郭某、叶某四人组成。粉干厂设在村外山脚边的“门保殿”内。生产队聘请永康八字墙一位七十多岁的师傅，以我为主跟他学抽粉干技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师傅，在永康从事抽粉干多年，具有丰富的粉干加工经验。他手把手地教我，从浸米磨粉、大米与饭娘的配方、舂粉揉团、生果蒸生熟的比例、蒸果舂好用力揉透，重压抽丝的整个工序流程都耐心地辅导我，从而使我较快地掌握了抽粉干的整套技术。
这抽粉干不但讲究制作工序的技巧，而且也是个力气活。“出师”后我们就开始自主加工粉干，先把一、二百斤大米浸泡在豆腐桶水中2小时左右(夏天1小时)，然后用清水淘米，洗下的泔水给生产队养猪场喂猪，接着大家推石磨磨米浆。那两三百斤重的大石磨需三人推磨一人掌勺盛米，二个小时左右才能磨完米浆。有一次赌“功道”(音)，我要一人来推磨试试看，是否推得动？他们不相信我一人能推得动这个大石磨。于是，我把汤布扎紧腰部，运足气力握住推磨杆向前推去，又猛拉回来，居然推动石磨磨米浆转了十一圈，累的我上气不接下气脸涨的通红。在场的郭某见了也要来试一试，结果他仅推了三圈就推不动了。叶某说：“看来你平时力气那么大，推磨的力量还比不过仰忠。”是的，我的蛮力还是挺大的，那时挑担我能挑上三百六十斤呢。
每天凌晨三点，我们打着手电筒走到“门保殿”，先煮点粉干大家当点心。然后从豆腐桶内把湿米浆粉分成四开、分四次舂果，我负责把关从8斤米饭中取出四分之一放入石臼伴和米浆粉，我坐在石臼旁用手调推米浆粉团，其他三人站在木椎架中用一只脚用劲踩着一根木柱石锤朝石臼上舂着。然后，大家把舂好的米粉掐成保温杯一样大小的果团放入蒸笼，待有六七分熟时倒入石臼又进行踩舂,(这一点是核心技术,蒸的太生粉干易碎;蒸的太熟抽丝困难。)舂透后由我一团团揉透装入绞丝的铁罐内，其他人通过卷绳拉紧长杆的压力，把果团从铁罐底部压出一丝丝湿粉干，我用蒸笼旋转接住。接着蒸熟蒸透，分切一段段用水轻洗一下，拿二根筷子把湿粉干摊在长竹垫上，即背到山脚的竹架上晒干后用稻草缚好一把把“索粉干”。这下埠口的粉干是舂匀揉透很清爽不易烧糊，在上下山区四周邻村颇有名气，有时还供不应求需要订购。
晚上，粉干厂的人员需在“门保殿”轮流值班守夜。盛夏的一天夜晚，轮到我夜里值班。因蚊子多，我点燃稻秆把进行熏赶，但当我躺在竹地垫上睡觉时，蚊子就马上乘虚而入。被叮醒后我拿了一块塑料布遮住自己赤膊的身体，结果蚊子是叮不得了，而我却好像闷在蒸笼里汗如雨淋，我又不得不掀开那塑料布继续用稻秆把熏蚊子，就这样坐着等到天亮……。
(五)
下埠口村约有二千多亩山林，护林工作由男社员轮流上山看守，每一轮五天五夜，吃睡都在山上。这是大队向生产队摊派义务工的性质，山林权归大队集体所有，守护员由生产队记工分，下埠口村的封山育林工作做得很到位。
有一次轮到了我上山守护山林，我便准备了五天的米和菜带着棉被沿着下坞垄自然村的山路进入深山。守林的地点叫南金铺，亦称“花麦温”(音)，离村里有十里路左右。山上盖有一间泥墙茅草铺，铺内摆着一张木床，墙边有锅灶，是专供守护山林的社员住宿生活之用。下埠口村的集体山林是与邻村及金华山林为界，我白天巡山，与叽叽喳喳的山鸟为伴。晚上就住在这黑灯瞎火的茅草铺内，躺在床上只听见门外传来山坳峡谷的流水声、风吹着树林的哗哗声、远处野兽一阵阵的嚎叫声，这对于初次独自一人守护山林的我来说，不免感到骨寒毛竖，生怕铺门被野兽闯入，所以便在床头边放着一把柴刀壮壮胆。
记得是在守山林的第三天下午，我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上切皮”(山名)有砍柴的声音。我手握着一根木棍，朝着砍柴声的方向悄悄地走了过去。只见一位四十多岁的陌生男子正在砍柴，我大喝一声：“喂，这里是下埠口的山林，不准砍柴！”那人看到了我，便丢下柴禾准备逃走。“站住！不要走掉！回来！”我边喊边向前追去，不料被山上的柴根刺穿了鞋底，我右脚底被刺破钻心地痛。我顾不了止血，奋力追赶终于抓住了他。这位偷柴的人求我放过他，我说你先把那担偷砍的柴随我挑下山，听候下埠口村的处理。他见我手拿木棍没有半点妥协的余地，也只有挑着柴禾，我跟其后拐着受伤的脚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村里。村书记老叶当场表扬了我，并叫我快去村医疗站包扎伤口。赤脚医生处理好我右脚伤口，配了几粒药，我又一拐一拐地返回山上守护山林去了。
下埠口小学设有两个混合班级，大约有四十多个小孩上学。有一次，范老师有事请假，大队领导要我帮助去代课。而从未教过书的我，临时受命在此当了一个月左右的“仰老师”。这范老师教的这个班是由一年级、二年级、六年级的近二十名学生组成；另一个班徐老师教学的三、四、五年级的学生还不到二十人。还好那时的小学语文数学的内容也都比较简单，加上有徐老师的指导，我还能勉强当了一回代课老师。由于三个年级课文不一，因此我就像交响乐队大合奏的总指挥一样，上课时向一年级学生布置抄写作业，同时让二年级的学生自己朗读课文，又向一边六年级毕业班的学生讲课，这样的课堂独一无二，也真有点意思。
那时，每周有半天是上劳动课的。六年级的学生们要带锄头，低年级的小学生带竹篮，师生们一起去山脚边一块校方“自留地”。我示范锄草动作，六年级的学生跟着学，低年级的学生捡杂草。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稍大一点的村都已办起了小学，它是当年贫下中农管理学校、方便社员子女就近上学以及培养“又红又专”下一代的历史产物。(未完待续)
